霍生阳看着那马驹的大脑袋,就忍不住伸手揉了两把。心中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嫉妒,手劲可大,直把马驹惊得呦呦喊了两声,他才恍神,又安抚性地拍拍它的脖子。
这才安稳。
但霍生阳的心却总不能安稳下来,他想着她最初并没有接受他的花,最后却收下了,那一举一动都在眼前重放,无论是冷漠的拒绝还是最后妥协的接受,都化成柔软而安逸,萦绕在心间。
是一种特殊的情感,霍生阳疑心自己会否前世与她有过一段情缘,亦或是本该为她赎罪,因此有这一世这般为她倾心固执,失去所有在外人面前该有的冷峻尊贵。
傍晚时分已过去,月华露霜,潺潺如水落在肩头,马蹄踢踏声敲在青石板路上,激起一片尘土。
霍生阳手抚马鬃,他望着这流水月色,明知自己万分在意她,却放任这种情绪恣意妄为。
这种过分的在意已成恶魇压在心头,在见到她以后。
他不能没有一日不看到她,哪怕只是在门外听到她的声音,亦或是看到她随意展露的一点笑意,只要是一点点,他都能够觉得舒畅惬意,但只要一日瞧不见,他都会觉得万分痛苦,难以保持平静。
男人见过了宋渺,此刻心情愉悦平静,他悄悄地想,他这般在意她,恐怕是真的有了病罢。
但有病又有何恙?
只要她在,他的病就总有一日能够痊愈。
*
霍娇澜在崔府中过得并不算好,最初,她以为自己就在府中,能够好好地与崔嘉学相处,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她本是很有信心,因为在他与她定下婚约后,她亲眼所见他拒绝了他的恩师的女儿痴痴恋恋的求爱,并对她直言道,自己是已有未婚妻的男人。
彼时霍娇澜当然是万分开心,她满心倾慕着崔嘉学,为他的学识渊博,为他的风姿维雅,每一分每一刻都觉得心动。他的话语无疑让霍娇澜有了一种谜一样的错觉,以为他也是对她有意,以为他忠贞不渝。
但霍娇澜现在才知道,她想错了。
无论是当时他对那恩师女儿的告歉疚别,亦或是她亲眼所见对别的少女的婉言谢绝,都抵不过那个所谓“故人”的一句话,一个念头。
霍娇澜冷冷地看着书房内,望着虚空愣愣发神的崔嘉学,又觉得委屈又觉得心疼,她将那一盅亲手做的乌骨鸡汤带进书房内。
柔声唤道:“嘉学。”
女人的声音柔媚动听,他抬眼看到的便是她明艳的容颜,霍娇澜有着皇室的优良血统,她相貌类母,是个顶尖的美人。但也如高威所说,她的美哪能匹敌宋渺。
珍珠是纯阴之体,纯阴之女向来貌美,又气质冷泠,清雅如泉,花容月貌,使人望之倾心。这本就是先天的属性加成,并非普通人可敌。
霍娇澜向来自信自己的容颜,所以在看到宋渺时,并不觉得自己有差几分,她笑容甜甜,施展自己的魅力。
崔嘉学看她一眼,失了兴致,随意地接过那鸡汤。
男人淡淡地问她有什么事,语气不算难听,明明也挺温柔,可霍娇澜却觉得他是在敷衍。
她没有想错,前一刻,崔嘉学仍旧想着许久未见的宋渺,思念与迷茫充斥着他的大脑。崔嘉学只要一想到宋渺,脑中就会浮现当时她红着眼,明确表达两人之间该有合适分寸的话语。
一字一句,锥心入骨。
这么一想,他的思绪就再难被霍娇澜的话牵走,而霍娇澜眼见他失神,再低头一瞥,那案上纸笺写的两行字。
字字写为“真真”。
霍娇澜面色难看,她指了指那字,轻声细语问崔嘉学,懵懂无知样,“嘉学,这是写的什么?”
崔嘉学这才注意到自己写了些什么,他低眸看了眼那纸,“真”字写的至若珍宝,笔锋柔软暧昧,浑然不似他向来张扬俊豪的字迹。
他心下大惊。又听到霍娇澜甜美娇柔的询问声,忙不迭伸手以旁的书籍压过,不动声色地道,“没有什么,只是随便写写。”他如今并未与霍娇澜成亲,但她已经以主母自居,崔嘉学明知是自己放任,是他满腹野心城府所做下的决定。但如今,他有些后悔了。
霍娇澜不信。她做出信了的样子,在笑看他心不在焉吃完她所做的羹汤后,出了书房,面上嫉恨与恼怒齐齐迸发。
她想到不久前听母妃所说,太子殿下好像看上了那宋真真,又听这崔府管家暗地汇报崔嘉学常往某处住宅去。
她便知道,那个所谓的“故人”,在崔嘉学心中,可再不算是故人了。
帝姬露出一个冷冷的表情,她咬着牙,脑中回旋着母妃告诫她不许轻举妄动的话,却又实在忍不住,终于驱车去了那宋渺的住宅。
霍娇澜在外的马车上冷视着,马车帘子半开,那住宅小而精致,外头看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可是她知道,由着那万分在意她的崔嘉学在,里面的布置不会差到哪去。
她正欲下车,气势汹汹往那宅子走去,想着要撕碎那宋真真的恶毒嘴脸,质问她为何要紧巴巴地望着她的未婚夫。却不料下一刻,就见到一玄衣男子与一华服男子往那门走去。
几声轻响。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