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在楚家通往潮澜河的空间漩涡里,楚明姣看不到外面的状况,但方才的情形却像个漏斗般在眼前倒流。花木尽数摧折,地动山摇,山体或深陷下去,或被颤得又拔高一段,像根颤巍巍的线,凭着一股劲吊在空中……这种异样,她此生只见过两回,梦魇中却经历了成千上百次。 次次不得善终。 她活到这样大,想得一出是一出,从来不曾尝过惧怕到心悸的滋味,唯独深潭与流息日,这东西就是悬在颈侧的寒洌匕首,出则要人性命。 她没法不怕。 从闯界壁去凡界,再到招魂楚南浔,回楚家,与楚听晚谈,从楚滕荣手里接过代少家主的责任,她的决定,已经下得够快够果断了。她都没敢让自己停下来去想以后将面对的质疑,指责,谩骂,怕耽误时间,怕一想就犹豫动摇了。 即便是这样,还是来不及吗? 流息日是填潭的最后时限,而一般来说,从深潭动荡给出人选到流息日的到来,会有四个月的时间,除去已经过去的两个月,他们明明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但若是时间提前呢。 怎么办。 楚明姣也没有办法。她可以在其他人性命有保障的前提下悄悄行动,却不能在什么都没准备好的情况下贸然出手,那样,很有可能到最后谁都保不住。 空间漩涡停在神灵禁区前,汀白和春分正一边努力稳着身形,一边四处张望,他们跟在她身边久了,了解她的性格,知道这个时候她肯定会回来问个清楚,于是都在这里等着。 楚明姣一步跨出漩涡,逮着两人问:“这边什么情况?流息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又是一阵地裂,汀白左脚换右脚蹦了几下,急急地回:“不知道啊殿下,我们方才按照您的吩咐在准备上门拜访各家少家主们的礼物,谁知地突然就裂了……” 楚明姣没耐心听他说这些,直接问:“神主呢?” 汀白摇头:“您走之后,殿下就走了。” 这会兵荒马乱的,神主殿和祭司殿的管事们都在找他,谁知道他在哪。 就在这时候,山崩地裂的趋势被一股浩大的力量生生遏制住,寸寸开裂的地面不再往外扩张,摇晃的山体没有平衡,轰然倒塌,江流湖泊止住了逆流奔腾之势,连狂卷的乌云也逐渐敛去颜色,开始撤走。 楚明姣扫过一片断壁残垣的潮澜河。 这是,江承函出手了。 “联系汀墨。”楚明姣当机立断往神主殿的方向走:“问他,神主在哪。” 汀白忙不迭拿出联络玉简,灵光闪了好一阵子那头才传来汀墨的话音,气喘吁吁的,像才经历一场生死恶战:“你什么事?” “你和神主殿下在一起没?你们现在在哪呢。”汀白低声提醒:“殿下回来了。” 那头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无声询问某个人的意思,而后回答:“在神主殿大殿。” 楚明姣以指掐诀,幻化为剑,御剑而行,直奔神主殿。 她以为这次又是深潭闹出的动静,可等到了神主殿,却发现那扇厚重高大,仿佛更古长存的青铜门外,弓着背站着一群人,最前头,又面色灰败地跪着一群人。随意一瞥都能发现两三张熟悉面孔,那都是神主殿与祭司殿的高级执事,平时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现在一个个缩着脖子跟鹌鹑一样等。 见有人衣袖带风地闯进来,这些人掀掀眼皮,对着楚明姣拱手作揖,无声行礼。 楚明姣的脚步在最前头的二祭司身侧顿了顿。 似乎才刚接受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他佝偻着背,再也寻不到往日那种一丝不苟,板直肃正着同她叫嚣的劲。 此情此景。 楚明姣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这个时候,她就隐隐意识到,不对,这不对,这个事或许没有想象中那样直白简单。 她一字不发,跨步进入大殿,门在背后被内侍无声合上,汀墨跟在他身后,恭谨地站着。 江承函并没有坐在神主正座上,他站在那条长长的黄花梨木桌边,因为才动用过大量神力,周身十米内,半垂落的帘子,桌凳一角,包括墙面上的挂画上,都凝结了厚厚一层霜花,远远看去,像铺开了一层晶莹的薄冰。 连眼睫与眉毛上都凝着冰晶。 德高望重的大祭司摘了发冠,放在一侧,满面平静地跪着,未置一词,像是无可辩解,满目死志。 这是—— 脱冠待罪? 大祭司年岁已高,平时做事极有分寸,又教导过江承函一段时日,对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江承函一向宽仁。 楚明姣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