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如何是猜不到莲生心绪的呢?
他就是因为猜得到,才更着急,更心痛。
他想到这几年他自己的私心下,其实是有多希望莲生跟拉旺没有孩子的去啊——自然不至于狠心到希望他们两个永远没有孩子,可是却总是私心里希望能够晚些、再晚些。
可是他在得知九公主已经有了喜信儿之后,心下反倒是咯噔一声。
他知道凭莲生的性子,心下必定会因此而着急、难受了去。
终究莲生是姐姐,成婚也早,她又是皇上和皇贵妃阿娘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整个他们必定都盼着莲生的孩子呢……
可是莲生还没有动静,九公主却有了。莲生从来都是知道自己身为皇贵妃阿娘长女的责任,她自己心下必定着急,可是她却又是不肯将自己心底的情绪轻易倾诉给人听的人,她必定自己一个人扛着、藏着、窝着。
她的身子原本就弱,最怕心火去。若是因此而病了,那又该怎生是好?
想到此,福康安简直痛悔到恨他自己去了……眼前的情形,莲生跟拉旺没有孩子,倒是仿佛如了他的期望,叫他顺心如意去了;可若是因此而叫莲生窝囊病了,那他的这点子什么顺心如意还有什么用?
他宁肯这会子叫自己失望而疼痛,却也不想有这点子顺心如意却要眼睁睁看着莲生她眼角眉梢挂着忧伤去!
——偏偏,他还已经不能走近,无法替她抚平这眼角眉梢去!
心痛与懊悔交织在一起,无力改变现实的福康安,这一会子自将全部的愤怒都只冲着那不在京中的拉旺去,“那便都是拉旺的错!就凭他这么时常离开京师,与你相聚的日子短,你怎么可能为他生出孩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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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与福康安谈论这生孩子的事儿,就挺叫莲生害羞的。只是终究从小一起长大,那么深的情分,便如自家兄弟介么一样——更何况,从名分上来说,保保的确是她的表哥。
莲生这便忍住一声叹息,轻笑一声,“瞧你,又说傻话了。旺旺离京,一来是我皇阿玛的旨意;二来也是他自己的职责。又哪里是他自己没事儿愿意离去的?”
“其实按说旁的公主,既然下嫁蒙古,也该跟着丈夫一同赴任,随旗居住的。我啊,自然也是想跟着旺旺一起去的;可就是因为当年去穿孝那一回,多少有些路途遥远,叫皇阿玛心疼了,这便怎么都不肯准我去了。”
莲生心下最是明白,哪里是旺旺自己愿意与她分离的呢?可是大丈夫总归除了家宅,还有天下。她身为大清的固伦公主,自然从来都是家国之重,她反倒不希望旺旺是一个不分轻重、罔顾职责之人。故此旺旺这些次的离开,她全都理解,更都将旺旺的心全都明白。
可是莲生对拉旺这样的理解的重情,却反倒正是福康安所不能接受的啊。
福康安忧恼加倍,不由得戾气顿生。
他凝着莲生,不由得露出蔑然一笑,“就是你最贤惠,才会这样百般为他着想……你怎么就没多想一层:他离京回旗,居住在他自己家游牧地又或者乌里雅苏台之时,他是否就是独身一人?他是蒙古汉子,身边岂能没有人伺候?”
莲生心下便是一坠,却是厉声道,“保保,你说的这是什么?”
福康安话已出口,反正已经没有回头路,这便更咬牙道,“想想我家,我阿玛当年跟我额娘成婚之前,家中老人已经指了两个通房的大丫头在我阿玛的房里。后来这便是我两位姨娘芸香和篆香。”
“这本是所有大家族里的惯例,不独我家。那蒙古人就更是如此了!你难道相信拉旺在漠北,他们家就没给他也指几个丫头、侍妾?”
“没错,在京中你的公主府里只有你一人做主,可是他家旗里却是远在漠北……他在那做了什么,你都不知道!”
莲生真是恼了,一跺脚,“保保,你跟我说这些作甚?!你再这样当着我说旺旺的这些话,那我真是要恼了!”
福康安无法掩饰内心的失望,一瞬不瞬地凝着莲生,轻轻摇头,“你恼了,却不是对我,其实也是对拉旺的不放心。漠北你去过,蒙古人的生活你也亲眼见过,你该知道那些蒙古王公的毡房里,哪个里面都不止一个女人。”
“拉旺是我的安答,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可是男人就是男人,再好的男人也忍受不了孤单和寂寞。他如果只是回去十天八天,我相信他会为你守住;可是事实上,他一走就是一两个月;漠北和乌里雅苏台如何能与京师的繁华相比,他独自一人又该是何等的寂寞……那种苦寒之中,能化解他的寂寞的,唯有温暖柔软的女人。”
“我也相信他未必会变心,可是他的身子一样还是喜欢软玉温香的陪伴……莲生,这都是男人的人之常情,你也别怪他。”
“够了!”莲生挽住袖口,心痛低喊,“……我想回去了。”
莲生勉力抬头,眸子里有疲惫,也有淡淡的哀求,“保保,啾啾就快临盆了,她现在每天都会阵痛;札兰已是紧张得不知所措……我过来便是想帮衬他们一下。你今日离去,便不必再来了,也省得再叫他们分神。”
福康安如何听不懂莲生语气里的疏离和推拒?
他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