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武林情势已然渐变。
刘正风如此精乖之人,当下绝口不提要不要另择吉日再金盆洗手的事,反倒是以洗尘为由,给与会的数千名英雄豪杰,人人都送了一份厚礼。
若是有兴趣留在衡阳城中游玩的,他门下弟子俱都客客气气地陪同,若有那等归心似箭的,也都亲自相送到城门之外。
大伙儿来此一场,看的是热闹,攀的是交情,现下两样都有了,里子面子齐全,自然是落袋为安,人人喜笑颜开,客气奉承的话像不要钱一样往外送。
五岳剑派之中,泰山派都是道士,恒山派都是尼姑,本就不喜俗事,来此原也不过是给衡山派面子,见刘正风无事,告辞得倒比满座宾客都更早些。
仪琳虽是极为忧心令狐冲的身体,但她年幼天真,从来不敢违逆师父的话,只得心中暗想着以后每日里要多替令狐大哥念几卷经,求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的。
因而此时的衡阳城中,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原本就居于此地的衡山派弟子之外,就只余下华山派众人了。
岳不群自己便是掌门,门中弟子也尽数在此,并不会耽误日常功课。
他发话说要暂留在此,待五岳剑派的盟主令再来,也好替刘师弟分说一二,又有谁会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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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草茎,两眼望天,眼神茫然。
他经脉之中的数道气劲已经被叶燃化解了,不再作怪,然而他勤修苦练十余载的内力也早在此前就被磨灭得半点不剩了。
此时经脉之中空荡荡地连半点内力也没有,招式剑法倒是俱都还记得清楚,摆出架势来也能唬人,但随随便便一个壮汉就能将他打倒在地了。
几乎已经成了废人。
不止如此,叶燃替他复诊的时候还探明了他另有一种“金蚕蛊毒”,潜伏在体内,平时并无异样,但一旦发作起来,便会经脉寸断,真的成了废人。
且幸华山派弟子向来友爱,并不会像其他门派中人那样明争暗斗,师弟师妹们待他也一如既往地敬爱有加。
但他生性要强,并不愿见旁人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更不愿见到小师妹那满含怜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遂时常像现在这样独自溜出来,一呆就是一天。
纵然他天性再豁达,遇到这等事也难免消沉起来。
以令狐冲嗜酒如命的脾气,竟然不曾去酒楼买醉,还是因为叶燃临走之前告诫他务必戒酒,调养身体,否则未必承受得住解毒之痛,以及破而后立之路。
也正因叶燃留下的这句话,他听出来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并非不可挽救,才不曾彻底心灰意冷。
才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从前他只觉得华山派是名门正派,师父是正人君子,师娘慈爱关怀,同门友爱和睦,小师妹可爱活泼,只觉得一生都会这样快快活活地过下去。
直到这次下山,途中所见所闻,乃至自身所遇,都像是在他面前撕开了一直笼罩在这江湖上的遮羞布。
甚至就连一直深信的师父也似乎并不是自己原来以为的样子。
华山派名门正派,内力心法走得也都是光明正大的路子,但师父他从哪里学来这等邪异阴冷的武功?又为什么要往自己的经脉中输入那等邪异的气劲?
他一身骨血皆是师父师娘所救,一身武功艺业皆是师父师娘所授,哪怕师父当真要他去死,只要说一句,他也断然不会吝惜此身,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在伤神间,忽地有一物自后面飞来,正正打到了他的额头之上。
那物事轻飘飘的,打得也并不疼痛,他抬手抓下来一看,竟是一只松果。
这片林子离衡阳城远了些,林中常有野猴出没,这些猴儿生性顽劣,戏弄行人也是常有的事。
若是功力未失之时,令狐冲要躲开也自容易,只是此时他想到自己竟连个猴儿丢的松果也躲不过……又是悲愤又是难过,竟是心潮起伏,难以自抑。
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大哥!”声音清朗,其中还带着几分少年稚气。
令狐冲怔了一怔,转头朝后看去,果然便见林平之欢喜无比地奔了过来,道:“叶前辈回来啦,命我前来寻你。”
顿了一顿,又压低了声音道:“好像这次出海,叶前辈和我哥一道寻到了治你伤的法子。”
令狐冲呆立在原地,过得片刻,突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拉着林平之便往城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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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所,厢房之中。
令狐冲上身衣物已经褪下,露出肩背处数道狭长交错的伤疤来,是当日同田伯光搏斗时被他的快刀所砍。
虽得了叶灼所赠的锦衣卫上好伤药,师弟们也记在心上,时时替他换药,却到底时日尚短,不曾好全,边缘处仍有些红肿变色,且幸不曾化脓溃烂。
故而叶燃下针之时便避开了他的伤处。
此时令狐冲背上已经被扎了十来根金针,也不知道叶燃用了什么精妙的手法,并不曾有人触碰,却也轻轻抖动着。
随着那金针的颤动,令狐冲面上的痛苦之色越发深重,他却咬牙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