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烟能入英国公府族塾,是顾明渊的上峰大理寺卿陆恒随口提的,顾明渊卖了陆恒的面儿让她能进族塾念书,在一开始,他以为,陆恒的表弟也当像陆恒一般,是个勤学好问刻苦用功的好学生。
可是他显然想错了。
初见沈清烟,她在哭鼻子,京中送入英国公府族塾念书的公子有不少,顾明渊也不是没见过被娇宠长大、离不得家的小公子哭闹,能呆便呆,不能呆便家去,这是族塾内自来就有的规矩。
大抵是年级小,家中没教好规矩,读书识字又马虎,课上提问答不出话,下学来找他告状底下仆从克扣她的冰,没有眼力见的食用婢女给他端来的浆水,嘴里怯怯又胆大的唤他表兄。
莽撞而谄媚。
她所求桩桩件件,顾明渊大都如了她的意,是嫌她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明渊最嫌麻烦。
她却是麻烦中的麻烦。
自她进族塾,学堂内生出过不少是非,顾明渊不是不清楚,他自入仕以来,家中大小事物其实都渐渐由他接管,族塾内每日都有人会向他禀报这些学生的动向,他听到的最多的,便是这新来的小公子在学堂内为周塾师所责罚。
怎么会不骂,自作聪明的糊弄过他,便也想糊弄过周塾师,周塾师那样认真研究文章的老学究又岂会容她这般敷衍功课,他本以为这样经不起罚的小公子会自己知难而退回家。
可她竟想求他指点自己,想要他给她做先生。
阿谀奉承的人顾明渊见过太多了,他出生下来是英国公嫡子,年少成名,走哪儿都能为人奉承两句,巴结上他,就能前程无忧,谁不想呢?
沈清烟也想,她的野心不用藏,直愣愣的袒露在他面前,好似他就该认下她这个学生的。
他怎么会认下她,这样蠢钝不堪只想走捷径的人,无论哪一面,都不值得成为他的学生。
他原不会对这种人生出恻隐之心,他甚至能面无表情的问出那句“你懂不懂什么叫分寸?”
他也看得清她因为这句话而难堪,觍着的脸也觍不下去了,她很自觉的跑回学舍,这话够难听,他想着但凡是个要脸的人,都不会再好意思往他跟前凑。
沈清烟确实没往他跟前凑了,却招惹上了顾明桢等人,她被顾明桢带去酒楼,差点在当晚被他逼迫着跟了他,只是被他和周塾师搅和了好事。
那晚她被灌醉了,可怜兮兮的站到他跟前,跟他哭着说自己被人欺负,好像他不给她出气,她要委屈死。
顾明渊没有帮她出气,给她出气的是周塾师,她也被周塾师罚了,她在他院里收拾花草,剪坏了一盆子花草,还喊他表兄。
脸皮比他想象的还厚。
脸皮厚的人是断不能给她脸的,否则就会蹬鼻子上脸。
顾明渊依然只将她当作族塾内的普通学生,她爱学不学,学不下去周塾师自有办法把她送回家,可她被学堂内的学生们排挤了,以荀琮为首的学生用了各种法子欺负她,即便是在他的课上,她也被一只死鸟吓得瑟瑟发抖。
她胆小起来是真可怜,红着眼含着泪,想哭不敢哭,因为她自己也知道,她借不了他的势,不能狐假虎威。
顾明渊当时在想什么,他在想他幼年时养过的一只白猫儿,那只猫是他父亲买回来的,他被拐回京后,父亲想用这只猫来哄的他忘掉过往,他也确实假装记不得了,他养着那只猫,它在最初时十分乖巧黏人,很会看他眼色,发觉他不会伤害它以后便不再惧怕他,最严重的一次咬伤了他的手,他养不熟它,野性难驯,跑出去后也曾有小厮们去找,抓回来过几次,又趁着喂食逃了,之后再也没找回来。
人真的不能心软,一旦心软了,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顾明渊想过可以把她拉回正途,让她可以靠着自己顶天立地,但一个人从根子里坏了。
再怎么救也救不起来。
所幸她再蠢笨贪婪,也没想过害人,她有良善,不会苛待下人,却也太过亲近下人,她跟丫鬟亲近的过分,跟小厮也不会避嫌,她更是把他这个先生当作可以依靠的天地,言语举止亲昵的越矩。
他不是没有避嫌过,但避嫌并不能把她避掉,她家中出了事,她姨娘死了,死后被一卷草席裹身扔出永康伯府,他替她姨娘置办了后事。
她在家中被罚,他把她带回静水居。
他把自己所做的一切归结为,他是她的先生,她遇到事,她解决不了,他得替她解决。
他的想法变了,他一开始想让她能自己独立成事,后来却在替她收拾残局。
他教训顾明桢时,顾明桢说的那些污言秽语,他听进了耳朵里,夜里做过那样不堪的梦,梦中他强要了沈清烟,无论沈清烟百般挣扎,她如何蹬着雪白的足求他,一声声的表兄叫着,都挣扎不过,仿佛她必须是他的。
醒来时他短暂的迷惘过,迷惘的时候也会愤怒,鄙弃,甚至想过再也不见她。
可慢慢的,他就想清楚了。
她有一副漂亮的皮囊,这皮囊太过艳丽,本就易蛊惑人心,他只是为这皮囊所惑,他父亲贪念美色,这些年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不少,他清楚自己喜欢女人,沈清烟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