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允许了朱韶入内。
朱韶恭谨, 秦湛都快习惯了他这副模样, 也没多在意。云水宫给她安排的居所有仆从, 但秦湛自己没有问过,都是越鸣砚在打理, 所以她对越鸣砚道:“泡杯茶来。”
越鸣砚应了,转身要去吩咐,朱韶却说:“说起茶, 玉凰山上今年的金枝玉露生得好, 我为师尊带了些来。”
说着,朱韶看向自己身后粉衣的明珠,明珠了然, 从身后跟着的侍女手中取了装着茶叶的漆盒,含着笑意向秦湛呈了去。
秦湛见到了那漆盒, 锁扣是一只朱红凤凰衔珠而鸣,盒身上嵌着翠羽含金, 纵使是秦湛这样不太懂得欣赏的品味, 也能猜到这盒子在玉凰山内怕也难得。
秦湛将视线从盒子上收回, 投在了朱韶的身上, 淡声道:“看来这十年里, 你妖主的位置也坐稳了。”
朱韶行了一礼:“全赖于师尊当日相救。”
秦湛道:“我没帮上那么大的忙。”话说到这里, 对于朱韶终于出息了一回,秦湛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慨, 她对朱韶道:“这也不错。”
时隔许久, 再一次从秦湛的口中得到类似肯定的词句, 朱韶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已是玉凰妖主,甚至可以做下“与正道结盟”这样的决定,却在这时候,紧张地竟然不懂得该如何回答了。
秦湛看着他这样,几乎要将背脊绷成了一根绳子,不免觉得好笑。
她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朱韶:“我很可怕?”
朱韶低声回答:“不!”
秦湛对越鸣砚说:“既然是妖主的礼,小越你收下吧,正好用来招待。”
越鸣砚取了盒子走,明珠连道:“这怎么好劳烦公子,还是我来吧。”
越鸣砚刚要开口拒绝,明珠却已抢先往前走去,越鸣砚只得跟上。
燕白看了看越鸣砚,又看了看朱韶,故意用秦湛绝对能听清的话大声说:“小越你放心去!这里只要有我一天在,只要我燕白剑还没断成两截,我就绝对不允许朱韶再进剑阁门!”
秦湛听见这句话,差点一个气不顺咳出声来。朱韶当然不明所以,他只能见到秦湛的表情一时微妙,而后竟然没忍住,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口唇……看起来像是思索,但应该是在笑。
朱韶不明所以,忽然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他没能寻到缘由,但又觉得不太重要。
他还能见到秦湛的笑,这就很好。
朱韶也微微笑了。
燕白:……这怕不是个傻子。
秦湛不是个多话的人,她不说话,朱韶也不敢打扰她。院里一时极为安静,而远一些的地方,明珠则和越鸣砚开了口。
明珠寻了茶具,在泡茶时忽对越鸣砚道:“公子其实不必提防妖主。”
越鸣砚挑拣着茶杯的手顿了一瞬,未多话。
明珠接着说:“剑主对于妖主而言,是他人生里第一个未曾想要将他当作工具,而将他当作人的长辈。剑主曾教导他的,他都不曾忘过,之所以与数位长老为敌也要与正道结盟,介入这场纷争来,覆巢之下无完卵是一方面,剑主曾对他的教导也是另一方面。”
“他用不了剑,却从来都不曾忘过自己是剑阁弟子,公子……着实不必担心他会对剑主不利。”
越鸣砚从白瓷青玉的茶杯中总算找到了一只红色的,他拿出那只杯子给明珠,对明珠道:“既然如此,当初妖主又为何背叛呢?他是觉得,师尊足够强大,纵使他窃宝私逃了,也不会对师尊有任何影响吗?”
越鸣砚淡淡道:“那他心里的师尊,怕是得由钢石浇筑而成,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风雨不侵。”
明珠哑口无言。
越鸣砚道:“我知道明珠姑娘身为半妖,得了妖主诸多庇护。在整治玉凰山,统领妖族,乃至对正道的态度政策上,作为一名阆风剑修,我与你同样感谢妖主的所作所为。”
“但作为燕白剑主的徒弟,恕我不能毫无芥蒂地接纳他。”
“他当初可以为了求存而放弃师尊,哪怕今日歉然示好,又怎可知他日不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放弃?”越鸣砚说得平静极了,“我不敢赌。”
明珠顿了很久,好半晌才说:“我觉得不会的,妖主当年也是被王妃逼迫,加上玉凰山为了迎回凤凰的血脉,又派人恐吓——”
越鸣砚难得严肃地打断了她的话:“明珠姑娘,我不想赌。”
明珠看着他,而后低低说:“可是……”可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人能够伤到她,朱韶当年的事情,不也未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吗?
但明珠看着越鸣砚,无论如何也不敢将自己内心里想的说出来。她的看法,其实便是这世上大多人的看法。
当一个人强到了你所不能触及的位置,你便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坚不可摧,她怎么会倒下呢?她已经成了一个你心中的标志,她也不能倒下。
明珠见越鸣砚将茶具准备好,端起要回去,不免在他身后问了一句:“公子便如此肯定,陛下的今日,不会是公子的明日吗?”
这是越鸣砚第二次听见这样的话了。第一次还是从朱韶的嘴里。
他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