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尝起了果盘里的火焰盏口缒,“你不妨挑明了吧。师将军回了长安,想必正在二老膝下尽孝承欢,何须又带上我?”
师旭明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他看向对自己满怀敌意的妹妹,低声道:“我不住家中。”
哦。那便是在长安有了自己的官邸了。
师将军现在是金印紫绶的车骑将军,委实也不必与别人挤在一间窄窄的院落里,没得委屈了这八尺长的壮阔身形。
师旭明道:“般般,家中人可曾向你提起,为何多年以来,我始终不曾回过师家?”
师暄妍摇头:“不知道。不过这种师家内部的‘机密’,是切不可说给一个外人听的。”
她不知道,也实属正常嘛。
师旭明涩
然勾唇:“十六岁时,阿耶欲令我与太原王氏联姻,迎娶王氏宗女为妻,复兴师氏。只是彼时我心有所属,不愿娶妻,父母便抓了我的心上人,对我以此要挟。我寻她至山崖上,欲解救她时,押她的部曲却不慎手滑,松了她腰间的绳索……”
他再三地审问过,那的确是部曲的无心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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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阿耶与阿娘的无心之失。
可一个区区的“无心之失”,却让他永失所爱。
他之一生,又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人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旁人都劝自己,莫为了一介女娘与父母闹翻,并不值当。
但他堂堂男儿,却因父母之失害死了心爱的女人,他有何面目立身?
远走南地,自我放逐,又是萧萧数年。
师暄妍听得震惊,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糕饼,纳罕地望了过来。
见到失神的师旭明,她对他,不禁产生了一丝同情。
“十六岁离开家门,此后我便几乎不曾再踏进家门一步,只唯独一次,阿娘矫作病入膏肓,性命垂危,诓我回家治丧,我入家门后,得知上当。时到如今我亦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阿耶与阿娘,袆娘之死,我始终无法释怀。”
他一派真诚地望着她,看着侧身向圈椅背,陷入了沉思当中的师暄妍。
“我今日登门,不是为了要请你回去,般般,只希望,”他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口吻愈发赤忱,“我今后便要在长安供职,你若不愿回侯府,便将我的府邸视作你的娘家,般般,你有兄长,有人撑腰。不要害怕,只管安心地嫁与太子。”
怕她拒绝,因此不等师暄妍张口,他又道:“来时,我已请示过太子殿下,得到了他的首肯。”
既然宁恪答应了,她也没甚么可说的了。
她与师旭明不熟,凭空冒出一个“兄长”来,这般见了面,也很尴尬,三日回门不过是走个过场,只要不回开国侯府,回哪儿都一样,她便不再拒绝。
师旭明说完话,便让人抬上了他为师暄妍准备的见面礼,一笔丰厚的嫁妆。
这嫁妆一共六十四抬,被他麾下的校尉陆续地搬进来,浩浩荡荡地填了一整个院子,满院珠光宝气,铜臭飘香,师暄妍也为之咋舌。
好似天上突然降下来一块香甜可口的巨大馅饼,足以够她一生享用不尽的了。
师旭明是人未到,礼先行,礼多人不怪。
十几年没见过面的亲兄妹,纵使再血缘至亲,也有尴尬与隔膜,他不争这一朝一夕,但需先取得妹妹的信任,方能从头来过,建立长久而持续的骨肉亲情。
他含蓄地笑了笑:“般般,我是一生不娶的男人,既无后可传,挣的这些钱,留着也是无用,更不想便宜了他人。武将是刀口舔血的人,说不准明日我便已经马革裹尸,这些金银珠宝死不带去,放在手中更是累赘,你拿着这嫁妆,可风风光光嫁入东宫,谁人也不敢轻瞧。”
在时人眼中,一个娘子出嫁时所携带的嫁
妆,便是她在夫家执掌中馈的底气。
他不想自己的妹妹,毫无底气地去配一个全天下最身份贵重、崟崎磊落的郎君。
见妹妹不说话,师旭明以为妹妹嫌少,腼腆地搓了下手指:“我知晓,这些自是比不了太子殿下的聘礼,但已是哥哥所有的家当了。”
师暄妍没有半分鲜少之意,她出神,只是在想自己现今手里到底有多少钱了,好像,一整个府库都已经,堆不下了?
她像个一穷二白的小乞儿,骤入宝山,被金银玉器晃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已完全不知道目光往哪里摆了。
她以前看话本,话本里头,也有她这种不受爹娘宠爱的小娘子,因为不受宠,所以日子过得拮据,那小娘子便有一句很振聋发聩的话:钱在哪里,爱便在哪里。
糊弄鬼的好话谁都会说,但不是谁都能拿出实实在在的好处的。
师家想认回她,是见她发达了,想扒着她,吸她的血,师暄妍门清,但师旭明的好意,让她意外,也措手不及。
“没、没有。”
师暄妍看向身后的师旭明,朱唇如画,轻启。
“多谢。哥哥。”
太子殿下拾级而上,步伐骤停,眉梢轻蹙。
他才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师家般般便已经有了别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