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的管事见到少将军回来,没有眼力见地，没看出少将军早已丢了魂魄。
他迎上去，对少将军禀报他最在意的小娘子的行踪：“将军,甄娘子今一早出门去了,是是裁几衣裳,老奴没敢拦,少将军,可要老奴把甄娘子找回来？”
说罢他看了看天色,日渐偏西，确实也早了。
就算甄娘子出去多裁了几身裳,这个时节了,也该回来了。
少将军是珍视甄娘子的，她在这府中三日,将军府已经没人知,又听说少将军昌邑县主退婚,心底里，便都拿甄娘子当经女主人。
退了婚之后,少将军真娶的人，自然是甄娘子。
他自诩拍了个响马屁,可还是拍在了马腿上。
封墨轻轻拂开管事伸来的手臂：“必了。”
管事忖,是是少将军知晓甄娘子贪玩，所以晚些再派人去找？
回话来,少将军沙哑的嗓响起，如被重创，喉咙豁出了一滩血一般：“以后都必。”
没有人会再回来。
所以，也必去找。
管事这回终于听出来对劲了，踟蹰唤了声“少将军”,闻有回应，封墨已径直推门入里，再回眸。
屋舍内阒然无人。
早前小娘子走时，什么也没带走。
她之前用过的镜台妆奁，胭脂花黄，都一一罗列在南窗底下。
轩窗支起，将屋内残留的气息卷了个干净。
她整理床褥，早前离去时，只是随手翻开被褥便下了床榻。
在家里，她是金尊玉贵的县主，何须亲自动手，自有人周到地服侍。
她口中说她出于贫微，可许多细节都彰显，她并是一个平凡之人。
他目盲，心也瞎，被一叶障目，任由感情冲昏了头脑，居然连这些都没发觉。
她死了兄长，自入长安，连立衣冠冢都热络了，好像没隔两日就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他早该想到的。
有谁能面对至亲之死，如此泰然？
昌邑县主的兄长，原本是河东洛瑛，素有清誉的翩翩君子。
封墨的目光，停在房中，默然出了许久的。
他曾幻想，与小娘子长相厮守，知她喜闹，喜春色怡人，他想在房前屋后多种植些披红挂绿的杏树与紫藤，再在桑榆树底下，挂一长条连凳的秋千。
盛夏有蔬果，冬日有雪梅。
他们可以烹茶、打秋千、青梅佐酒、棋枰对弈。
第一次与她相拥，并肩走在这片绿意葳蕤的花墙下，他已经在脑中构想好了今后一切，他们会一点点充盈这片算太的地方，把这里变成只有他们二人的世外桃源。
“会再有了。”
他对自说，声音弥散入日光照彻菱花窗映亮的蛛丝般的纤尘里，随尘埃浮游而去，复得寻。
少年扯掉了那根愚蠢的紫藤，推翻了那棵昏昧的果树。
被一同连根拔起的，还有心里的那根千疮百孔的芯。
从今以往，勿复相！
*
洛爱气应该出了。
她想：我把他戏耍到这个份上，应该已经出气了。
可这口气到底真出了吗？
她何觉得心里头堵得慌，看什么都顺眼，这一日，长公主府邸下人都发觉，县主像是吃了炮仗一样，到处咄咄逼人，好像被谁狠狠得罪了一样。
除了那个败走水阁的封少将军，还能有谁？
齐宣长公主招来，看到洛爱箕踞在地，团扇拨凉风，刮她耳侧轻细的发丝，少女嘶嘶直吐气。
长公主看笑了几：“你把人气坏了，把自也气坏了，这又何必？”
这小妮子自小主意，做起事来带有一股天然的跋扈知寸感。
这全是随了她祖母。
她如今气，明是因喜欢那封墨，她是生封墨的气，她是气自个儿争气，喜欢上那傻小子，后悔那样做了。
但，齐宣长公主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由自一手带的孙女。
她就是一条路走到黑，撞在南墙上，把脑袋磕出个寿星包来，也绝可能承认她对那小子动了心。
“祖母笑话我。”
洛爱兴致恹恹，抱住了双膝，将下巴搁在膝头。
齐宣长公主在她面前坐下，伸手去，挽了一把小妮子的胳膊，亲昵地道：“你气出了，总该想想以后。这是一桩好姻缘，倘若是那姓封的非退婚，你们成婚之后，也会举案齐眉的。过你这样闹了一场，把自搭进去了，既搭进去了，如就认下。”
洛爱支起了眼睑，茫然道：“认什么？”
齐宣长公主微微一笑，抽出女孩子手里的团扇，轻敲打在她的额头：“这婚还没退呢。”
婚事是圣人所赐，若退婚，封家说了可算，洛家说了也算。
还得圣人点头答应。
洛爱更加困顿了：“祖母，你会去舅公说嘛？”
齐宣长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远处：“你舅公体好。这时节，汉王举兵欲动，你这小妮子的婚事，哪有那么打紧。看长安能否抵得过这一波吧。你与封墨，也该冷一冷，静一静，尤其是你，你把人伤得这样厉害，考一番以后的路怎么走。”
洛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