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儿子吗?”
老太婆点头道:“是啊,我家汉子前些年赌钱,还不上债,被打死了。我儿子,去,去报官了。”
李照鹿道:“你儿子去报官了?什么时候去的?”
“记不住啦。”
老太婆掰着枯瘦的指头,算了算,才道:“四五年?还是三年?我实在记不住。”
周元和李照鹿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摇了摇头,去报官告赌坊,几年都没回,显然是已经遭了毒手了。
周元没有说话,只是绕过竹子编的小门,看到了漆黑的灶台。
就一口锅,漆黑破旧,脏兮兮的。
这个独居的瞎眼老太婆,也不知道怎么活过来的。
李照鹿笑道:“你儿子啊,你儿子也当官了,平时太忙才没回来。”
这句话让老太婆很震惊,又顿时笑了起来,咧嘴缺牙大嘴笑道:“我儿子做官了啊!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他做了官,就该为乡亲们伸冤了!”
“我儿子聪明得很,肯定是个好官!”
周元沉默,看来多年的独居,已经让这个老人神志不清了。
李照鹿道:“是啊,他是个好官,前几天还把赌坊砸了呢。”
“那好!那好得很!”
老太婆拍手道:“那些个赌坊害人,多少乡亲都怕呢,可算是给砸了,我儿子是青天大老爷!”
李照鹿笑道:“你儿子说,等几天就回来看你,修房子取老婆呢!”
“那好!好得很!”
老太婆已经不太会说话了,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但她显然很高兴,又是笑又是咳嗽的。
片刻之后,周元和李照鹿走了出来,顿时凉爽了不少。
外面虽然太阳大,却不如屋内闷热。
李照鹿擦了擦汗水,却是吩咐道:“留两个人看着她,给点吃的,等我命令。”
“是!”
两个护卫留了下来,周元和李照鹿也没了兴致,匆匆回了衙门。
周元明日要回云州,便提出告辞。
李照鹿却道:“留下来陪我喝一杯吧。”
周元看得出他心情不佳,便点头答应。
几碟小菜,几壶酒,李照鹿上桌就喝,很快便醉了。
醉了之后他也不说话,只是趴在桌上痛哭。
哭了个痛快,他才老泪纵横地握住了周元的手,哽咽道:“她虽然枯瘦如柴,肚子却鼓着,显然是常年吃观音土害的。”
“一个瞎眼老人,艰难活着,要不是为了等儿子,怕死早就死了。”
“贤侄!贤侄啊!这还是临安府啊!江南首善之地啊!”
李照鹿双目发红,激动道:“那其他地方呢?大旱数年的湖州呢?蝗灾频繁的衡州呢?”
“我大晋的子民,就过的是这种日子吗?怪不得无生教可以发展如此迅猛,因为大家都活不下去啊!”
“我等读书人,能做什么?除了作几句诗词,叹几场春秋,还能做什么!”
周元道:“叔父,冷静,大晋如此已数十年矣。”
李照鹿厉声道:“若非我至城南走访,焉知今日天地,大晋的官,站得太高了!”
“贤侄,你既有挽天倾之志,此去神京,万不可忘今日所见所闻啊!”
说完话,他又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道:“不去了!我不去神京了!我这就上书圣君,我要留在临安府!”
“我就不信,我改变不了这一切!”
看他醉中泣泪的模样,周元忽然想起了一句词:“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苍天残缺,总要有人来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