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长房、二房两位太太大打出手,凶悍异常。
被旁人拉开以后,两人仍旧是互揭老底儿,把多少年前的旧账都翻了出来,相互谩骂不停。
两位老爷都阴沉着脸,坐在一边不吭气。
一众下人自然更是不敢则声,都静静听两位贵妇人言语粗鲁,言谈惊人,心里都是暗自称奇:原来贾府还有这么多不为所知的隐私啊……
只有鸳鸯一人在贾母身边照顾。见到老太太气色越发不好,眼神都涣散了,她吓得大哭起来,尖声叫道:“快来啊,你们别吵了,老太太不行了!”
她这一嗓子尖锐无比,终于把众人喊醒了,大家这才想起来旁边还躺着一个将要归西的老人呢。
贾赦、贾政并王熙凤三人就先急忙窜了过来,惊声问道:“怎么,老太太不行了?”
邢、王两位太太阴沉着脸,都站在原地忙着挽头发、收拾衣服,谁也没有挪窝。
等贾赦等人冲到跟前,这才见老太太眼睛都翻上去了,大张着嘴,正拼命往外吐最后一口气呢。
众人这才急了,忙吵嚷着快去找大夫,找太医,可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来得及?
众人惊慌无措中,贾母吐出了最后闷气,魂归地府了。
众人这才惶惶如丧家之犬,都放声大哭起来。鸳鸯更是扑在贾母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王熙凤一边哭一边忙推鸳鸯,道:“好姐姐,你先别急着哭,我们也不知道老太太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你快去给老太太找装老的衣服来!”
鸳鸯这才警醒过来,忙强忍住了悲痛,自去拿东西去了。
这边王夫人和邢夫人知道贾母归西了,这才也都走过来,扑在贾母身上大哭起来。
不过她们两个此时浑身上下都是极痛,因此哭得也越发比旁人显得更加真切些。
另一边袭人也苏醒过来了,她此时方觉出后背有几处极是疼痛,每每稍动就钻心样疼。
她猛又想起方才邢夫人骂她的话来,登时羞臊难当,也不好去人前露面,说不得瞅着众人不在意,急忙含着眼泪扭身去寻宝玉。
可巧这时候秋纹麝月两个也从大观园里回来了。她两个一进院子就听见哭声震天,二人心一沉,忙跑进屋子一看,见到果然是老太太没了。
她二人见到屋子里众人都是哭得撕心裂肺,也都跟着傻哭起来。
旁边玉钏儿见两人这样,心里忍不住好笑。她忙就悄悄推二人,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哭个什么?刚才袭人被邢夫人一痛好扎,又被羞辱得够呛,你们还不快进去看看袭人和宝二爷呢?”
二人听了,这才急忙抹着眼泪儿往暖阁里去了。
一进屋子就见袭人正哭着死劲儿推宝玉呢。宝玉却依旧是高睡不起,在床上躺着动也不动。
她二人也紧忙走过去,奇怪道:“怎么,老太太没了,宝二爷还不快点子过去?小心一会儿老爷急了,又要下死手打你呢!”
袭人哭着劝道:“二爷,你快起来去!就不说别的,老太太那样子宠着你、娇惯着你,你忍心不去?就是出家人也没这种道理!”
宝玉听说,这才懒洋洋坐起来,脸上并无半点儿悲戚。只见他皱眉道:“老太太归西,这是把今生的罪孽都带走了,她这是要去西方极乐世界享福去了,有什么可难受的?”
说罢,他还是老神在在坐着不肯动,甚至还端起佛经来看。把袭人急得满眼喷火,一手夺下宝玉手中的书,一边就推着他往门外走。
秋纹和麝月两人见了,也忙帮着袭人把宝玉往外头推。
外面屋子里正哭声震天,王夫人一扭头见了宝玉,好像得了宝似的,急忙走过来,牵了宝玉就往床前走,一边放声大哭道:“老太太啊,你最钟爱的孙子来了,你怎么就走了?”
邢夫人在一边看了她这番做作,恨得她牙根儿痒痒,可是她一生无所出,只得在一边看着干瞪眼,乳上却又疼得厉害,恨不得立即扑上去撕碎了王夫人才解气。
可是如今众人都围着老太太再哭嚎,她怎么也不敢再生事,也只能跟着众人假哭而已。
众人都忙着哭,王熙凤这里却是忙得不可开交,一面叫鸳鸯拿过来衣物,一面又急忙指挥着小丫头们给贾母擦洗更衣,又转头一叠声叫某某去采买丧仪用品,又忙着吩咐某某去叫小厮抬棺材过来,又叫某某快去知会一众亲属,又吩咐某某丫头去请和尚道士来开坛念经……
又因王熙凤此时并没有府里的钥匙,王夫人急忙又从身上解下钥匙递给凤姐儿道:“好丫头,你对这种事情是熟悉的,老太太的事情就全托付给你了,我如今浑身实在是疼得厉害,也没那么多精神管理这许多事情……”
王熙凤苦笑一声,接过来钥匙,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儿:这贾府里有事儿了,王夫人便想起她能干来了。平日不需要她的时候,就把钥匙又收走了……
这一次可也不是她王熙凤多事儿。只是一来她心里感念着老太太活着时对她极是喜爱,二来她又是个愿意管事儿的钱,因此她这才想也不想就吆活指挥起人来。
如今又接了钥匙,王熙凤不由得精神抖擞,更加卖力起来。
一时她就先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