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深知,自己还远达不到圣人的地步。
他诤言直谏,完全不考虑会否因为得罪陛下而招致杀身之祸,虽有私心,却也有着不曾软弱的坚持。
他向李二陛下进谏,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前后二百余事”,数十万言。谏言无论疏文、谈话,观点鲜明,文辞犀利,一般都能使李二陛下折服或猛醒,从而达到进谏的目的。
而在这过程当中是否会触怒李二陛下,完全不在魏徵的考虑之内。
只要李二陛下肯听,听了能改,
对帝国的前进有好处,魏徵就心满意足。
至于自己死后……
想必就算李二陛下因为怨气而有所恼怒,但是大抵不会对自己的后代子孙做些什么,当了半辈子诤臣,对于皇帝的气量还是佩服的。
这样就行了。
只要大唐的锦绣繁华之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尚有何憾呢?
离开皇城的时候,房俊大抵已经明白了魏徵必有深意。
老魏很倔,但绝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跟自己要税这明显不讲理的行为在身上出现,很是令人诡异。联合起来魏徵在自己缴税的时候耍无赖要打欠条却默然认可的态度,不难猜测这个欠条或许很重要。
挖坑让自己背负一笔债务?不太可能。
老魏只怼人,但从来不坑人,这方面是可以信任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老魏亦是身不由己……
回到家之后,正逢老爹上朝归来,房俊便钻进老爹的书房,将事情说了一遍,请老爹解惑。
房玄龄无语的看着这个一向最喜欢搞出大事情的儿子:“我说你是不是傻?”
房俊:“……”
老爹,你确定不是穿越来的?为啥说话都带有一种浓郁的网络风情呢……
看到儿子傻呆呆被震惊到了的表情,房玄龄意识到或许是自己说话的语气过头了。从小自己就对几个儿子很是纵容,现在儿子大了,别说打不得,就连说话也要注意语气不要伤了他们的自尊。
这方面,房玄龄一直是非常开明的。
房玄龄耐心的给儿子解释道:“如果认定你卖房子的行为是以权谋私,那么就是非法的,非法所得无论多少,朝廷自然是不承认。但朝廷若是收了你的税,就直接证明了朝廷是承认你这笔收入的,换句话说,也就是不存在说明以权谋私的行为。”
房俊挠了挠头,恍然道:“也就是说,陛下这是为了替孩儿洗脱罪名,特意令老魏做给别人看的?只要孩儿交了税,无论这税是给的现钱还是打的欠条,都是向外界说明陛下已经承认了这笔钱是合法收入,根本不存在什么以权谋私……”
“这是当然。陛下收了你的钱,岂会再眼看着你为了这笔钱被御史弹劾而不闻不问?有了陛下和魏徵给你背书,还有那个御史不开眼的敢弹劾你?”
房玄龄说完,又猛地抬手在儿子后脑勺扇了一巴掌,怒道:“还有没有规矩,老魏也是你能叫的?还有,为父刚刚可是听说你一大早的跑到门下省大吵大闹无赖撒泼,可有此事?”
这个不能承认,挨过一时算一时……
房俊眼珠子转转,断然否认道:“怎么可能?孩儿是没规矩的人么?不过是觉得委屈所以跟魏侍中据理力争了几句,但是在明白魏侍中别有深意之后,孩儿立即表示无条件遵从,打了欠条签字画押,魏侍中还羡慕您教子有方呢……”
胡诌八扯几句,房俊心虚的看看门外,起身说道:“码头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孩儿不打扰父亲休息……”
言罢,一溜儿烟儿的出门跑了。
留下房玄龄在书房内叹气:“哎!都是名声惹的祸,明明在魏徵面前规规矩矩的只是争辩几句,居然到处流传说明指着魏徵的鼻子大骂甚至威胁魏徵的家人……现在的官员都是听风就是雨以讹传讹唯恐天下不乱,人心不古啊!”
房大宰相感慨一番,拿出一本书籍细细品读……
房俊逃出老爹的书房,长长吁了一口气,若是被老爹知道自己在门下省的所作所为,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犹有余悸的向门口走去,反正没几天就要南下了,到时候想打自己也打不着……
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到管家拿着一封烫金的请柬走进来。
“二郎,正好!刚刚东宫遣人送来请柬,说是太子殿下明日晌午在靖善坊的大兴善寺举行斋宴,为二郎践行。”
大兴善寺?
好像是在靖善坊韩王府的一侧,占地很广,算是密宗的发源地,同韩王府一起占据了大半个靖善坊,很有名气。在李治那个小正太为了替故去的母亲长孙皇后祈福而兴建大慈恩寺之前,算是长安附近最有名气和规模的寺院。
太子殿下亲自践行,自然非去不可。
第二天辰时未至,房俊便洗漱一番,更换了一套衣衫,前去赴宴。
唐朝有许多佛寺建在长安城郊更远的地方,特别是南面宝刹,一直延伸到终南山下,构成了遥望长安的终南山寺院群,知名者有草堂寺、丰德寺、清源寺等。
但是城内也绝对不少!
尤其是到了盛唐之后,寺庙愈发的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