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引数十万大军陈兵于外,对于关陇各方之威慑无与伦比,东宫也好,关陇也罢,只要想想李绩随时随地都能破关而入,却又不知其立场到底如何,每一晚怕是都要辗转反侧,惊惧难免。
从这一点来看,无论李绩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也无论他倾向于哪一方,战略目的已然完美达成,任何一方想要拉拢李绩,都必须给出最为诚挚的条件。
李绩,果然是老奸巨猾……
斥候补充道:“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双方说话,但卢国公与长孙安业已经分兵,后者率军直入南崤道,私欲返回长安,卢国公则就地驻军,与三乡口以东安下营帐,大抵是要在此宿营,明早返程。”
房俊笃定长孙安业是前来试图说服李绩,而且看来比他先到一步,已经与李绩洽谈过,眼下乃是返程。
关中至洛阳有多条道路,最省编的自然是顺着黄河乘船南下,但此时黄河封冻,且三门峡这一段水流湍急冻不结实,河面满是冰凌,不能行船。那么最短的道路便是出潼关沿着黄河直下,过函谷关后可绕着崤山南北两侧前往洛阳,崤山之南的道路称为“南崤道”,北侧自然便是“北崤道”,其中“北崤道”路短但是黄河岸边与崤山夹持的丘陵地带,沟壑密布路途难行,途径绳池、新安等地,绳池便是鼎鼎有名的“绳池会”的举办地,“新安”也颇有传说,当年西楚霸王项羽便在此坑杀二十万秦军;“南崤道”虽然路远了一些,但穿行于崤山、熊耳山与秦岭之间,多是崤山发源的河流冲刷而成的河谷,地势平缓便于行进。
这两条路乃是联结关中至洛阳的交通要道,早在夏商时期便已经开凿通行……
很显然,长孙安业打算走“南崤道”。
长孙安业与李绩洽谈之结果如何?自己若此刻前去问问程咬金,对方或许念在往昔情份予以告知,但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李绩拒绝关陇之拉拢,自然对东宫有利,可若是李绩答允了关陇,自己能否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予以说服?
房俊觉得很难。
即便他自认口才不错,但是对李绩这等当世人杰,单纯的口才绝无可能说服对方,能够凭借的唯有利益。
可东宫就能拿出比关陇更为丰厚的利益么?未必。
所以,纵然此刻他知晓李绩已经答允关陇,携手废黜东宫,他也不可能说服李绩改变主意。而数十万大军整整齐齐一路返程,直至孟津渡方才发生兵变,且弹指间便被剿灭平息,可见李绩对于军队之掌控,他也绝无可能分而化之,撺掇程咬金、薛万彻等人脱离军队,返回长安支持东宫。
沉思良久,房俊霍然起身,目光灼灼的望向夜幕之中的崤山方向,下令道:“全军出发,随吾杀敌!”
“喏!”
三百人轰然应命,紧随着房俊飞身马,于永宁县北侧绕过县城,勒马缓行,远远的避开程咬金率军宿营之处,以免将其惊动,而后由河谷一头扎进崤山,直扑“南崤道”。
……
雁翎关位于崤山之中,盘亘于“南崤道”,紧扼来往咽喉。城关之,旌旗漫卷,夜幕之中猎猎作响。
城关下方,一片营地驻扎于道路两侧的丘陵脚下背风之处,一字排开,并未采取军中宿营那般“内外结合”的阵势,三三两两的哨兵打着哈欠抱着横刀,站在哨岗打盹儿。
自从长孙无忌号召关陇各家起事兵变,为了防止河东、中原等地的驻军进入关中,便派兵占据了“南北崤道”的各处关隘,派驻重兵把守。虽然随着长安战事的焦灼,陆陆续续将屯驻各处关隘的驻军不断调往长安参战,但是依旧保留足够的兵力固守关隘。
雁翎关的驻军足有一千之数,在这狭窄曲折的“南崤道”,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长孙安业自洛阳返回,进入雁翎关时已经后半夜,实在是困顿不堪,遂就地扎营歇息。
雁翎关横断“南崤道”,向长安的一侧都是自家兵马,安全无虞;向洛阳的一侧有雁翎关横亘路,一夫当关,纵然有敌人自身后追击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攻陷城关,所以长孙安业麾下百余家兵难免放松一些。
黎明之前,风声在古道内鼓荡号叫,房俊率军抵达雁翎关下,遥望着城关星星点点的灯笼,光晕下三三两两兵卒正在执勤,房俊摆手命令全军下马,连人带马避往北侧山脚,缓缓向着城关接近。
待到距离城关不足百丈的山林之中,有枝头宿鸟惊飞,房俊赶紧喝止全军止步,就地隐藏行迹。
过了片刻,未见有城兵卒前来查探,这才松了口气。
雁翎关并不算是雄关险隘,只是因为“南崤道”狭窄曲折,此关扼守要道,故而难以逾越。只不过若是李绩挥师入关走这条“南崤道”,只需摆开万余人马猛冲关隘,一个时辰不到即刻攻破此关。
房俊麾下兵马只有三百,强攻自然不行,但是对于攻陷城池,在威力强大的火器之下,再是兼顾的城关亦形同虚设……
黑暗之中,数名亲兵匍匐前,借着雪地中三三两两的灌木丛掩藏身形,缓缓接近城关。城兵卒属于防备,根本不曾想过这个时候能够有人猛攻城关,直至敌人潜入城下亦懵然不知。
几个亲兵伏在城下门洞之内,自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