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水潺潺,于、陆二人对坐无言,神情凝重。
几番推敲,都不认为此等局势之下抱残守缺、毫无进取的东宫有任何胜算,这使得两人心情极为沉重。
陆德明轻叹一声,神情语气之间满是不甘:“自武德九年起,陛下册封太子,吾等便一直受皇命入东宫教导太子,一转眼十八年过去,可谓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未敢有半分懈怠。然而时至今日,却是这十余年的呕心沥血尽皆付诸东流,一无所获。”
武德九年陛下即皇帝位,同年十月,年仅八岁的李承乾被册封为太子。
当时,世人皆认定李承乾“丰姿峻嶷”、“仁孝纯深”,未来必定成为一代圣主,故而朝堂之上不知多少人意欲进入东宫辅左太子,成就一番“从龙之功”,于、陆等人得此殊荣,何等欢欣鼓舞?
却未想到时局变化,太子几度差点被废,到了今日非但未曾得到半分好处,反而要随着东宫这艘破船一同沉没……
于志宁神情变幻,一言不发。
嗟叹一番,陆德明无奈道:“事到如今,该当如何是好?”
身为当世大儒,“忠义之道”整日间宣之于口,可事到临头,又岂能甘心将整个家族拖着陪同东宫一同倾覆?
但这种话只能暗示,不能询问,总还是要几分脸面的……
于志宁长长吐出一口气,揉了揉脸,沉声道:“太子遭受奸佞蛊惑,误入歧途,吾等身为太子之师自当竭尽全力劝谏太子,纵然粉身碎骨留下一世骂名,亦在所不惜。否则愧对陛下之信任,何以自处?”
陆德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细细思索之后,缓缓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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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内暗流涌动,长安城内外则早已剑拔弩张。
陛下再度晕厥的消息传出,李孝恭第一时间命令程咬金全军戒备、封锁全城,各处城门严密盘查,只许入、不许出,京兆府巡捕、衙役全部上街巡逻,但凡有行踪不明者即刻拿下打入牢狱,仔细甄别之后才准许释放,若有作奸犯科之过往,亦或不能严明之身份,则一概收监。
一时间,长安城内风声鹤唳,各处里坊皆有兵卒把守,除非必要,出入禁止。
而在长安城外,尉迟恭麾下的右侯卫也紧急集结,于春明门外枕戈待旦、杀气腾腾,百姓辟易、商旅绝迹。
屯驻于关中各地的十六卫军队相继接到消息,亦是各自整顿部队,目光都盯在右侯卫身上,关注其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各方也都钦佩于尉迟恭之魄力,陛下生死未卜,储位归属未定,局势变幻莫测,除非尉迟恭这等坐拥强军、地位崇高的贞观勋臣,谁敢这般肆无忌惮?
乱局即意味着权力构架的重新洗牌,谁能在其中起到砥柱中流的作用,自然收益最大。
所以各方对于胆大妄为的尉迟恭充满羡慕嫉妒……
……
而被各种羡慕嫉妒的尉迟恭此刻却在春明门外的中军帐内大发雷霆。
“砰!”
一只茶盏被摔得粉碎,尉迟恭怒声咆孝:“崔敦礼小儿,安敢如此欺我?哇呀呀,定要斩下此獠狗头,方消我心头之恨!”
一旁的宇文士及蹙眉,不理会口出狂言暴怒欲狂的尉迟恭,询问前来报讯的校尉:“当真有火器被运往东宫六率驻地?消息可曾甄别,确有其事没有什么误会?”
校尉回道:“此事千真万确,铸造局那边整日里烟尘滚滚、热火朝天,但咱们每次前去催要火器、军械,却皆被产能不足、生产有限等等理由拒绝,此前大帅亲自前去也吃了瘪……故而大帅便命卑职率领一队斥候藏身在铸造局之外,严密监视其进出铁料、器材、各种军械,结果便查到其不止一次往东宫六率的营地运输火器、甲胃等等军械。”
宇文士及追问:“具体数量如何?”
兵部在崔敦礼把持之下,张行成只不过是个摆设,一应部务完全由崔敦礼一言而决。若无崔敦礼之首肯,张行成的命令连部中书吏都无法指使……
此前数次敦促张行成命令铸造局给右侯卫拨付军械、火器,结果张行成被下面官吏彻底架空,根本无法可施。
这其中若说崔敦礼的绊子自是不可能,而崔敦礼乃东宫嫡系,将铸造局生产之军械优先供应东宫六率理所应当。
但铸造局所能生产的军械数量却是重中之重……
校尉摇头,答道:“铸造局内管理严格,闲杂人等根本无法进入,尤其是火器生产部分由兵部郎中柳奭亲自掌管,外人不可能知晓内情。而且其管理实施‘分工统筹’,每个人都只是负责其中某一个部件,吾等就算收买,也无法得知具体的生产数量。”
宇文士及蹙眉。
这一点他是清楚的,据说铸造局内实施的乃是效彷先秦的工艺流程,被房俊浅白的称之为“流水线作业”,每一个工人只需熟知某一项工艺,日复一日的做工自然精益求精,而后各个部件汇总至一处组装。
之前只以为如此可以大大提升效率,今日才知原来还可以防止外部渗透探知铸造局内虚实……
真是诡计多端啊。
他看向尉迟恭,温言道:“鄂国公不必恼怒,此事本就在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