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应对晋王发动的这次兵变,原本就因为太宗皇帝东征而搬空的府库更是雪上加霜,搜刮出最后一粒粮食、最后一串铜钱、最后一匹布帛,战争胜利固然可喜,但接踵而来的战后恢复却几乎无以为继。
没有钱、没有粮,拿什么去重建战争拖垮的帝国体制?
阵亡之兵卒的抚恤,有功之将是的封赏,崩溃的税赋系统要重建,俘虏要看押喂养……所需要的钱粮简直就是一个可怖的天文数字。
叛军虽然剿灭,门阀虽然剪除,但还有更大的危机等着陛下与满朝文武。
自然而然的,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开启。
李靖倒也并未感到落寞,他在上一个时代就已被抛弃,如今固然重新得到陛下之重用,但他明白时过境迁的道理,更何况一腔雄心壮志早已在这些年的投闲置散之中消耗殆尽,哪里还有心气去朝堂之上争权夺利、力争上游?
他一生声名赫赫、荣誉无数,到老还那能够博取这样一份足以传诸于子孙的功勋,足矣……
“传令下去,密切配合水师,所有自春明门押解而出的俘虏皆要妥善安置,另外,严谨部队踏入春明门,更不准插手山东私军投降之事宜。”
既然不打算去争,自然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耍什么手段,留下一份香火情比什么都重要。
即便不论他与房俊的关系,单只是这个刘仁轨不过一介水师将领却能够单领一军从江南打到长安,入城之后之表现更是光彩夺目,尤其是在纳降以及随后恢复长安城内秩序方面的表现,更是具有卓越能力,这样一个允文允武的将领,背后还有房俊的支持,假以时日必然要大放异彩。
这个时候自己出面压制固然能够攫取一些利益,却极有可能为自己的子孙家族树立一个大敌,何必多此一举呢?
自己秩序坐镇春明门外,威慑关中各地驻军、门阀,一份拥戴之功便算是稳稳拿下,自不必入城去掺和进利益纠葛之中,徒惹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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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负手站在武德门门口,目光穿透风雨自门口的台阶向下,投注到鏖战不休的广场之上。敌我态势混乱,隐约可见距离武德殿最近的太子左卫率死命挡住叛军凶猛的攻势,所幸仍有援军自一侧的大吉门源源不断而入,使得防线逐渐稳固,未被叛军凿穿阵地冲到殿前。
而在第一线的攻防阵地之后,靠近远处武德门的位置,又有两支军队缠斗不休,风雨之中竖起的那一杆晋王大旗摇摇欲坠,好几次几乎倾倒,却又顽强挺直。
“陛下,殿门口风大湿气重,不如回去御座歇息,等待外面汇报战况即可。”
许敬宗来到李承乾身后,躬身劝谏。
其余人自然不会让许敬宗独自一个在陛下面前讨好邀宠,也纷纷前来,簇拥在李承乾身后,七嘴八舌的劝说李承乾回归殿内。
刘洎也道:“叛军虽然气势汹汹,然则已是强弩之末,冲不破太子左卫率的防线,就只能等着被越国公围剿……不过局势仍有凶险,武德殿乃帝国中枢,陛下更是万乘之君,焉能任由叛军攻至咫尺之地危及陛下安全?越国公负责太极宫内战事,剿灭叛军固然大功一件,其中却也有诸多商榷之处,责无旁贷。”
未等李承乾开口,许敬宗便反唇相讥:“吾等陪同陛下坐在此处,说得好听是与陛下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可以用‘忠臣’来自居,然则在我看来,不能为君分忧,实在无能至极。那些将校兵卒自晋王起兵之日起便奋不顾身,如今更是为了陛下之安危、社稷之存亡而视死如归,血染宫阙、死得其所!吾等非但不能上阵杀敌,反而在此处攻讦勇士,实在是羞煞愧煞、恬不知耻!”
刘洎顿时大怒,厉声喝道:“许尚书何以将此间文武贬斥得这般一文不名?文武殊途,各有职责,牝鸡司晨才是亡国之道!”
许敬宗呵呵冷笑:“逆贼不臣、祸乱社稷,此乃武将尽忠之时也;吾等文官虽然不能披挂上阵、剪除奸佞,却也应当思虑战后之重建,为君分忧、分内之事,刘侍中不思本职,却在此职责死战尽忠之武将,其意叵测、其心可诛!”
“行了!”
李承乾被两人吵得脑仁疼,转过身不悦道:“忠臣义士浴血搏杀,只为护卫社稷、匡扶正朔,两人皆乃国之柱石、朕之肱骨,何以这般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成何体统!”
“微臣知错。”
“请陛下恕罪。”
两人赶紧躬身向后退了两步,不敢多言。
李承乾不理会两人,迈步回到御座上坐好,询问一旁默不作声的李积:“战局至此,英公认为会否再有变数?”
李积想了想,道:“尉迟恭已然力竭,很难凿穿李大志的阵地,晋王被越国公缠住,基本不可能脱身……唯一可虑者,便是萧瑀、崔信之辈占据承天门,一旦事败无法制约山东私军,极有可能祸乱整个长安城。”
李承乾默然不语。
他是皇帝,不仅要击败叛军、坐稳皇位,更要思量战后之事,耽搁的农时、崩溃的朝堂、空乏的府库、大批需要抚恤的将士、无数羁押看管的俘虏……想一想便头痛欲裂。
若是叛军最终失去控制祸乱整个长安城,将这座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