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之下的京兆郡君似乎失去了理智。 就在方才她闯入隔壁,看到赵宗实那一副远比透镜里更为狼狈的模样,再看那个娇娇嘤嘤的沈碧芊,就已然生出了杀人的冲动。 只要她的长剑,再往下压一分,贾晁只怕就要血溅当场。 黄升盯向傅九衢。 傅九衢面不改色地站着,一张俊脸飘逸出尘,眼底有淡淡的讥嘲,却不曾阻止。 黄升退后一步,也不出声,只是防止血溅到自己的身上。 “大人……”贾晁看见黄升退后,吓得那张肥脸更为惨白,唇色都变暗了。 “下官即便有罪,也当由朝廷审理处治。你们……你们莫非想私设公堂,公报私仇不成?” 高淼冷笑,长剑在他脖子上辗转,听到他呼痛,眼都不眨。 “听着,要杀你的人是我高淼,与旁人无关。你到了阴曹地府,向阎王叫冤,记得报我的名字!” “你,你……”贾晁震惊地看着她。 他不认识高淼,但知道高淼是谁。 “京兆郡君……此事只怕有所误会……” “你说不说?”高淼一声暴喝,面色冷出罗刹,长剑用足五分力,鲜血顺着贾晁的脖子淌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 没有任何人吱声。 有人围观。 却无人阻止。 大家都在见证他的死亡。 这些皇族宗亲最是心狠手辣,杀人就像杀鸡似的……一个个念头钻入贾晁颅内,他突地激灵一下,在高淼的剑锋带来的刺痛里,突地哆嗦一下。 在他袍服下方,哗哗淌下一滩湿痕。 刺鼻的骚臭味直冲鼻端。 众人掩鼻。 贾晁却是白着脸,跪倒在地上。 “我说,我说,我都说,贵人饶命,饶了我的狗命吧……” ~ 段隋很快从客栈里带来了辛夷的药箱。 同他前来的还有宝妆那个小丫头。 宝妆不认识段隋,本来不想听他的话行事,奈何段隋凶得很,就差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了,她这才将人领进去,拿了辛夷的东西,同他一起到醉仙阁。 看到自家郡君,宝妆感动得想哭。 “郡君,郡君,你没事吧?” 辛夷扭头,“东西拿过来。” 宝妆吃力地拎着药箱疾跑过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反观与她一同进来的段隋,抱着长剑站立一侧,悠然自得。 辛夷瞥他一眼,打开药箱取出药物。 心下觉得,段隋只怕是天生的单身狗了,如此不懂怜香惜玉。 高淼见她慢条斯理地摊开金针包,紧攥得拳头满是冷汗,忍不住问: “怎么样?赵十三他怎么样了?” 辛夷没有回头,“脉象弦数有力,舌质偏红,有紫色的淤点,皮下出血,显然是误服烈性春丨药,性味燥热,气血运转,恐伤肝肾……” 高淼不等她说完,“那怎么办?” 辛夷正在为银针消毒,闻言瞥她一眼。 “难道我拿着针是戳着玩的么?要不……我等退下,郡君亲自来为大将军解毒?” 高淼愣了愣,见她眼底有促狭的笑意,当即双颊暴红。 即便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她仍是禁不住辛夷的调侃,低低啐她一声。 “你快解毒便是。少废话!” 辛夷笑道:“我先为大将军行针益气,排滞荡邪,针灸后再用热水浸泡发汗,然后再服下汤剂……” 高淼松了口气,仍是忍不住担忧。 “此药可有后患?” 辛夷沉吟一下,实话实说。 “据我观察,药的剂量不小。即便暂时抑止,也恐为造成精气损伤,虚劳早衰……” 说到早衰两字,辛夷突然停下,握针的手微微一紧。 她想起了宋英宗的寿命,不忍心说下去。 高淼察觉到她的情绪,稍稍走近,压低了声音。 “可是很严重?” 辛夷安抚地朝她笑了笑,“好生调理,定能康复,只是时间用得久一些而已。” 高淼半信半疑地看她片刻,双眼突然浮上一层泪雾。 她盯着陷入昏迷,嘴里喃喃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嘴唇抖动不停的赵宗实,拿帕子慢慢拭去他额头的冷汗。 “他向来洁身自好,为人谨慎,府里有美婢艳色,从不曾沾指,我十五嫁他,便嘲笑他寡淡得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无半分情趣……他只是憨笑,从不辩解,行事一如往常的小心翼翼,思前想后……” 高淼说得悲从中来。 “不料阴沟里翻了船,差点在这种腌脏之地葬送清白,一生修行……” “滔滔……”赵宗实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高淼的声音,呻吟般叫住他的名字。 “我在。”高淼紧握他的手,“你莫要动弹。有张娘子在,你会没事的。” “不能……我不能……滔滔……” 赵宗实像在说梦话一般。 显然,他并没有认出来高淼,只是潜意识里呼唤他的爱人。 高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将他滚烫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