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已暗下,纱帐在灯火下变成浅灰的颜色,辛夷沐浴后换了身薄如蝉翼的寝衣,懒懒地躺在东窗前,由两个丫头侍候着绞干头发,惬意得很。 抬头可见天河,院里花树轻摇慢荡…… 她昏昏欲睡,浑然不把傅九衢的离府当回事。 可她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跟前的几个丫头越是紧张害怕。 尤其是湘灵,当她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惹出祸端,脸都快要皱起包子了,又悔又歉又难过,自责得什么似的。 “郡王从未对姐姐这般生气,都怪我不晓得好歹,一张嘴胡说八道……姐姐,等郡王回来,我便去给他磕头,给他说个明白,求他宽恕……” 辛夷快要睡着了,冷不丁被湘灵带着哭腔的声音激醒,这才发现她们还在为这件事情纠结。 她抚了抚半干的头发,打个哈欠。 “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郡王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湘灵:“可是,郡王端午夜饭都没有吃……” 杏圆也忍不住,“是呀,娘子,要是往常婢子也不担心,可今日九爷这般赌气离府,那不是给小狐狸精机会么?哪个晓得他们会不会使出什么美人计来,让人招架不住……” 桃玉:“杏圆姐姐说得对。” 辛夷好笑地瞥向她们。 “几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一个比一个人精,还懂得什么美人计,害不害臊?” 丫头几个都红了脸,嗔怪地道: “娘子好没良心,我们为您担心坏了,您还来笑话我们……” 辛夷自然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 郁渡生得俊朗风流,他的妹妹郁湄容色自然不差。就算没有怀孕,辛夷都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颜色压她一头,现在怀了孕,更是比都没得比…… 更何况,这种游走过风尘的伶人更懂得如何讨好男子,拿捏分寸,丫头们一看傅九衢不管不顾地离去,都觉得自家娘子很快就要失宠了,慌乱得像一群兔子似的。 辛夷叹口气,反过来安慰她们。 “不至于不至于。再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郡王要讨小,谁又拦得住?” “娘子……”杏圆替她委屈,“难道我们就这样傻等,什么也不做吗?” 桃玉也来帮腔,“对啊,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九爷讨个姨娘进府吧?” 湘灵一听事态这么严重,双膝一软,人都快跪下来了。 “姐姐,我这就去找郡王,我跟他说清楚……” 辛夷内心只觉得好笑。 没有人知道她和傅九衢是如何相处,都在错误地估计他们的感情。即使傅九衢真的去找女人,最让她意难平的,无非是他顶着九哥的脸,丢的是她的人…… “行了。”辛夷制止她们的七嘴八舌,认真道:“你们真要帮我,有一个办法。” 几个丫头眼睛齐齐亮开,“娘子你快说……” 辛夷努了努嘴,“铺床。我困了。” 众女惊讶:“啊!” 辛夷笑着道:“睡出个好气色,养出好肌肤,再徐徐图之……” 她本是开个玩笑,不料几个丫头听了竟是觉得很有道理,连忙张罗起来,将妆台下的脂膏拿出来,把辛夷从头到脚都细细地涂抹一遍…… 一番折腾,辛夷倒是挺舒服,躺下去很快睡着。 几个丫头却是心乱如麻,想着对策。 为了让两个主子快点重归于好,桃玉将东次间里傅九衢用过的床上用品收了起来,杏圆冒着挨罚的风险卸了傅九衢书房的半扇木窗,又趁辛夷睡着,悄咪咪地将那个龙舟香包挂在床头挂檐上。 湘灵更绝,大半夜什么都不干,一个人眼都不眨地守在门口,待傅九衢一行人回来,就不顾体面地冲过去拉走程苍。 “程大哥,拜托拜托,你替我在郡王面前美言之句,粽子喂猪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郡王妃无关……” 程苍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看着小姑娘哀求的样子,脸颊有点热。 “还有还有……”湘灵全然管不了自己,只顾着辛夷的事情,眼看傅九衢冷眼扫过来,又压低嗓子。 “今晚除了天水阁,不论郡王要去哪里安寝,都请你务必要阻止他……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行,反正端午节不陪娘子睡觉,就是不好……” 程苍:…… 他浓眉微微揪起。 辛夷却是挤了挤眼睛,双手合十,像拜菩萨似的拜了拜他,然后朝迎面而来的傅九衢行了个礼,灰溜溜地跑远…… 傅九衢走近,“天水阁有什么事?” 程苍清了清嗓子,昧着良心说瞎话: “郡王今儿没陪郡王妃过端午,府里传出些不好的说法,郡王妃郁郁不安,婢子们也跟着闹心……” 她会因此郁郁不安?笑话! 傅九衢淡淡哼声,转身往书房走。 小厮来报,书房的窗户坏了,漏风。 傅九衢眉头皱了一下,回天水阁,往东次间去。 空荡荡一张拔步床,上面半床被子都没有。 他看一眼陪侍在侧的孙怀,“怎么回事?” 孙怀腻歪歪地笑,“娘子这点小心机,九爷还看不透吗?这是盼着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