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驼峰岭轻风暖日,天气良好,可山里山外的人们,无法享受这般美景。 高明楼留下的“乱党”已经被清洗过了。抓的抓,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清风朗日也掩不住飞瀑谷里刚灭的烽火狼烟和断亘残壁,烧焦的树枝,血肉浇灌的花木,倒塌的神台佛龛,一片狼藉。 山林里,时不时传来沈光栋的怒吼声。 沈光栋差点把行营都搬到山里来了,派了大批驻军不说,还找来了工匠和术士,就差设坛作法寻找广陵郡王了。 “挖!给老子用力挖……” “把山移平了,也要把广陵郡王挖出来!” “废什么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点——” 辛夷听到沈光栋的吼叫,意味不明地斜一眼傅九衢。他将背上的程苍默默放下,捡起颗小石头,掷下去。 “在这里。” 沈光栋抬头,看着半山腰晃动的树木,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郡王?!” “我的老天爷,你是想搞死我啊。” “爷——我的九爷啊——”孙怀是真哭,声音惊天动地那种。 双腿往地上一跪,这厮就嘤嘤地哭喊起来,一张白白胖胖的脸,愣是让他哭成了猪肝色。 一群人冲到半山上,欢呼声响彻山谷。 “找到啦!” “广陵郡王找到啦。” 山呼海啸,比过年还要热闹。 在知道驼峰岭出事的时候,沈光栋便从行营里带来了大夫和伤药,等他们将程苍抬下来,辛夷当即为他做了伤口的重新处理和包扎。 “郡王妃,怎么样?程大哥没事吧?” 杏圆蹲在她的身侧,见程苍脸色苍白,从头到尾吭都不吭一声,双眼紧阖着,跟个死人似的,她神色很是焦急。 大家长年累月地相处下来,早已如同亲人,辛夷自是明白她的紧张。 “情况不是太好……” 她好片刻才从程苍的脉搏上收回手。 “必须马上将人送回扬州。” 带上山的医疗物资很是匮乏,对普通的外伤有用,但程苍伤得重,失血多,去九十一药铺治疗才是最优的选择。 九十一药铺有周道子,有他们仿照汴京辛夷药坊准备的病房,有最好的药材,设施也最为完善。在自家药铺,辛夷心里才不那么慌。 “郡王呢?”辛夷看着程苍的脸色,也稍稍有点焦急。 孙怀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一张没有褶皱的包子脸上满是热汗。 “郡王跟沈都监去了后山石洞,差了小人留下来,候着郡王妃……” 辛夷点点头,正要去寻人,就见傅九衢回来了。 他脸色沉郁,双眸冷冽,行走在乱石山林间,好像挟裹着一股冷意迫人的飓风,一直走到辛夷这边,面上才恢复了些笑意。 “程苍如何?” 辛夷看一眼他波澜不惊的面孔。 “高明楼抓到了吗?” 傅九衢勾唇,“哪有那么快。” 他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腰,将人带着往前走,“我们先回扬州。这边有沈光,跑不了他。” “可是……” 辛夷犹豫着看他。 山洞里的一切,是沈光栋无法处理的吧? “程侍卫伤得极重,须得马上启程。要不我把他带回扬州,交给周老先生。你留在这边,亲自坐镇指挥……” “不必。”傅九衢看她一眼,“这边我都交代好了,儿子的满月宴,我不想再缺席。” 缺席了妻子怀胎十月,缺席了儿子初到人间,满月的日子,他要亲自掬水为孩子洗沐,祈祷他一世平安。 ·· 程苍自幼习武,少年时便戎马倥偬,驰骋马背,后来跟了傅九衢,到了皇城司,打打杀杀的时间少了,但从未疏于操练,身子骨素来强壮,像这样的伤,还是第一次。 傅九衢下令回城,整个驼峰岭如临大敌。 士兵们将程苍放在门板上,带出飞瀑谷,抬下驼峰山,马不停蹄地抬上了马车,让段隋先一步护送前往九十一药铺。 辛夷脚程慢些,从昨夜折腾到现在,她身子已经有些虚乏了,从山林到官道,两条腿不听使唤了似的,脚掌都磨出了血泡。 可她今日尤其固执,坚持不让傅九衢背她,咬着牙让杏圆扶着,走出大山。 马车就停在官道上。 微风里,流苏微微晃动。 傅九衢看她一眼,黑沉沉的双眼满是怜惜。 “我抱你上去。” “不用。”辛夷抹了抹汗水,“不差这几步。” 她咬着牙走向马车,傅九衢双眼微眯,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大步上前,将人拦腰一抱,捉在怀里,“老夫老妻,你害什么臊。” 辛夷微微一讶,没有抗拒,乖乖的将双手缠在他的脖子上,任他将自己抱上马车。 “慢些,慢些,爷,仔细脚下。” 孙怀颠颠儿地小跑过来,手上撑着绸伞,又弯着腰上前打了帘子,恭顺地护在一侧。 待辛夷坐好,他笑着将马缰绳递上来。 “爷。您的。” 傅九衢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