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时予陡然掀起眼皮,入目尽是陌生。
从水里站起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环境。
这又是哪里?
出了池子,用内力烘干衣服,撩开轻薄的纱帘时,她已经是换上了一套水蓝色的广袖衣裙。
身体并没有任何的不舒服,甚至于刚刚稍稍用劲,时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恢复到九成!
在她进入小花梦境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屏息凝神,时予进入自己识海,只见被她压制的黑气已经悉数被净化。
转而查看妖元,盯着被修复完好的妖丹,那惹眼的一半,她如何不明白是个怎么样的事。
容不尘救了她,替她修复好破损的妖元,补充了她倒退近百年的修为。
心里沉甸甸的,时予提起裙角开始小跑,她想见见容不尘,立刻!马上!
在完全陌生的神域,时予不分目的、笔直地往前跑,直觉告诉她,容不尘就在前面。
一口气跑到神殿,站在天梯的顶端,时予放慢脚步,胸口因疾速奔跑而上下起伏着。
容不尘一身金丝刺绣束腰玄衣,笔直立在天梯中间。
察觉到时予的到来,他回过身,微仰着头,就这样望着她。
时予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眼睛忍不住湿润。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立在阶梯高处,眼含泪水地低头望着阶梯下方的容不尘。
一样的玄色衣衫,一样的站位,一样的抬头,只不过,那时的容不尘,四肢被牢牢捆绑束缚,脚下是灼人心神的地狱业火。
“过来。”
“别过来!”
熟悉的声音,不一样的语气,时予已经看不清眼前事物。
几乎在容不尘说完那一句“过来”,她就已经往下飞奔而去。
画面再次重叠,如同上一世的十八层地狱,她向着容不尘俯冲而下,不管不顾。
时予跑得很急很快,在容不尘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她已经站到他的面前,双目含泪,尽是心疼。
有些诧异她的这一举动,尤其是看见那盛满泪水的眼睛。
在眼泪夺眶而出的同时,他的手伸了出去,接住了那一滴泪。
时予昂着头,就这样望着她仰望了两世的尊主。
容不尘低着头,俯视着泪眼婆娑、尽显脆弱的小姑娘。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以那种心疼的眼神看自己,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极致恐慌,显得她破碎不堪。
这一种感觉,莫名牵动着他才平复下来的心。
眼前的容不尘,不是受罚的容不尘。
时予忽然笑了起来。
他们之间,阻隔着很多很长的阶梯,每一次她都毫不犹豫地向他走去。
下山总是比上山要简单许多。
上一世哪怕阶梯之下是焚人血肉的地狱业火,哪怕是横亘了三百年的时光,她还不是坚定地走了下去。
这一次同样如此。
没有业火,没有百年光阴,只有风、云,她和他。
时予喜极而泣。
鬼使神差地,容不尘的手抚摸上她的脸,揩去眼泪。
肌肤相触瞬间,似是理智回笼,他僵住了身子,想要收回手时,时予忍不住蹭了蹭。
身体愈发僵硬,但容不尘没有任何动作。
恰此时有风起,谁的心湖,被吹起层层涟漪,荡漾不休。
“真好。”
时予由衷感叹,就这一声,如落水的石子,瞬间让容不尘清醒过来,连忙撤回的手,带着掩饰性的慌乱。
与他不自在相反的是,时予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谢谢你,容不尘。”
谢谢你一次一次救我于危难之间,不论前世今生。
“若要真想谢我,那就好好爱惜自己,下次不可这般鲁莽!”
声音里是强装的镇定,可细细听下去,也不难察觉到他的不自然。
她盯着视线落到别处的容不尘,微微一笑。
容不尘不知道,不知道她的这一句感谢,并非只是他疗养了她妖元的这一件事;不知道这两个字已经在时间长河里,搁置了六百余年。
不过没关系,他不需要知道。
钟离鄈说过,爱是朋友间的彼此牵挂,是真情,是付出,是陪伴。
她爱他,所以哪怕这一世悲剧再现,至少地狱业火上炙烤的,不能再是容不尘。
前世没能陪他一起并肩作战,这一世,天塌下来,她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我有分寸!”
见容不尘一直看向别处,时予不满地跳进他的视线。
她强势进入他的视线,语气态度太过于自然,似乎并不受刚才暧昧怪异的气氛影响。
眼珠子瑟缩一下,有些古怪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容不尘不太明白。
这姑娘是怎么做到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一样?
他当然不会知道,前前后后加在一起,活了有近六百年的时予,在没有遇见他之前,只是一个五谷不识的小妖精。
灵智初开,她所接受的只有弱肉强食,只有生存。
在遇见他之后,他教她识字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