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所以不识好歹的臭着一张愁眉苦脸的苦瓜相。唉,真想能回到那时,亲口和先生说一句对不起啊。”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只有曹轩感慨的声音在其间回荡。
多少人都曾在年少时身在福中不知福过。
等到有一天为人父母,念起了长辈们的好,想要转回身朝他们为自己曾经的小性子道一句歉,才发现,早已没了机会。
人世间最大的求不得,便是生死之隔。
没来得及说爱。
也没来及说对不起。
曹老坐回在桌边,慢慢的看着这张老照片,眼神中有水光闪动。
老杨也不愿意再逗机灵,打断曹老的思绪。
良久。
老杨终于差不多跳好了唱针的长短。
他这才出声询问:“曹老,这么珍贵的老唱片,真的要放来听么?要不然我给您放Apple Music上的版本,那个听得最清楚。”
黑胶唱片圈和HiFi音响圈,被并称为现代都市,两大玄学爱好者集散地。
很多音乐爱好者不惜重金,研究各种镀晶线材,还有说放音乐用火电厂发的电听的燥热,水电厂发的电柔顺的名梗。
黑胶圈子也是差不多的现状。
论坛上经常有人宣称,越古老的黑胶唱片听起来越有味道,声音越真实。
其实越古老的唱片越贵是真的,那是因为老唱片拥有古玩属性。
声音更好,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说是不可能的。
不仅上世纪灌胶的工艺和对声音频率的采集范畴一定没有现代录音室收音能力强。
其次,黑胶这种靠着唱针,在胶片上的纹路中物理摩擦发音的方式,每播放一次,对唱针和唱片两者都是一种磨损消耗。
这样一出年纪快顶的上老杨两个的老唱片,每放声一秒钟,都是十几块钱泼出去了。
钱无所谓。
再贵曹老肯定也不心疼,但这种脆乎乎的老古董,放着放着突然碎了都是有可能的。
老杨真的有点舍不得。
“放,既然听一次少一次,那么就是现在了。”曹老点点头。
唱针落下,琴师的京胡,月琴,三弦声依次响起。
时代感在声波之中。
扑面而来。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曹轩靠在椅背上,和着留声机里发出的音乐声,轻轻哼唱。
老杨沾了雇主的光。
他竖着耳朵,认真听着1935年的老唱片,想要长长见识,看看这么珍贵的音乐能不能唱出花来。
这可比什么维也纳金色大厅成本高多了。
普通的交响乐团,一般位置的门票,金色大厅也就10欧元,非常便宜。
这唱片,放一分钟就要上千元。
真的老贵了!
唱片背景带着沙沙的杂音,以及唱针划过那些变脆不规则的小纹路时,无法避免的炒黄豆一样的爆豆声。
老杨听了两耳朵。
没有惊喜,甚至觉得有点失望,觉得呕哑嘲哳的听不懂。
就这?
老杨撇撇嘴,一幅不太有文化的样子。
杨小楼是武生出身,京剧杨派的创始人,真正的名角大师。
不过杨小楼、谭鑫培、汪贵芬,这些戏剧名家的老唱片里的唱腔和经过百年发展以后,现代梨园里的唱腔都有轻微的不同。
现代的京戏较为平顺。
听起来如大江东去,酣畅淋漓。
清末民初时的戏剧长篇的名家戏腔则一音三折,一声三变,百转千回。
幽咽宛转,若断若续,所谓“咿咿呀呀”的京剧,这个形容的起源就在此处。
老式唱腔欣赏的门槛相对更高一些。
比如本雅明,就曾经吐槽说,他听东方京剧就像听猴子乱叫,完全听不明白。
也有些驻京的公使,外交官,听了几耳朵后,就彻底迷上,离不开了,成为了资深的票友。
俗话“没有君子,不养艺人”,懂行会听的的听众听的极喜欢,没接触过的人则需要练练耳朵,熟悉一下。
老杨听不懂。
曹老却听进去了。
他眼眸微闭,靠在椅子上,手掌一下下和着唱腔的节拍。
随着历史的声音从留声机里传来。
曹老的思绪,也在时光长河里缓缓逆流而行,回到了那个动乱的年代。
很多老爷子觉得已经模糊的记忆,在月琴梆子的激烈声线中,逐渐的变得再度清晰了起来。
他的先生爱戏成痴,曹轩小时候被师傅管教的印象里,都伴随着戏台上的背景音。
大概是逆反心理的缘故。
他这辈子从小就不是很爱听戏。
先生总是说:“小轩啊,你这孩子啥的好,咋就不会听戏呢。戏、画相通,名角唱戏,大师画画,所唱,所画的,都是魂。什么时候学会了听戏,画画嘛,也就能入神了三分了。”
就和那篇永远抄不完的小品文一样,曹轩一直觉得,戏是戏,画是画。
这种动不动就说戏如书画,戏如人生的说法,全是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