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全的目光落在远处某一点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怔住了,结结巴巴说:“师……师傅……年丞相来了。”
李忠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年丞运身着朝服,踏着四方步,步步沉重朝养心殿的方向走来,虽然头发花白了大半,但是眼神坚毅。
李忠全仿佛看到了希望。
有人看到了年丞运,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纷纷回头,同样看到了希望。
皇帝病了这么多天,无论他们怎么筹谋、商议,年丞运都不参与,甚至有人亲自上门他都不见,没有年丞运稳定军心,他们更慌,所以急着要见皇帝。
年丞运的出现,无疑给他们喂了颗定心丸。
众人安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视线紧跟着年丞运的身影,从丹墀,到阶上,到内廊,在他们惶恐的眼神中,年丞运被李忠全带进了殿内。
谁都不敢相信,年丞运居然这么轻易就进去了。
林德全去请大臣们起身,他们不肯,要跪到年丞运出来。
一进到养心殿里,就闻到浓郁的药味,从前只闻得到龙涎香的香气,现在整个养心殿都被药腌入味了。
年丞运跟着李忠全,一路进到里间。
六名宫人在两旁侍立,龙床上一个人静静躺在那。
殿内很安静,两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突兀。
李忠全挥了挥手,宫人们默不作声撤到外间。
两人走到龙床边,年丞运看见皇帝一脸病态,双唇发白,整个人毫无生机,若非胸口还在起伏,跟死人没有区别。
年丞运的脸色也变得不好了。
皇帝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劳累过度,只需要静养就能恢复正常。
他原本只是怀疑,怀疑皇帝的病没有那么简单,现在看到皇帝的样子,一切猜想都得到了证实。
李忠全眼眶微红,“年丞相,皇上现在这个情况,您也看到了……皇上并非不想见诸位大臣,而是……见不了。”
年丞运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稳住心神,将李忠全拉到一边。
两人走到窗边,压低声音问:“皇上到底生的什么病?”
李忠全抹了把泪,答:“太医说是卒中。轻则眼歪嘴斜,半身不遂,重则……昏迷不醒。”
皇帝明显是后者。
年丞运如遭雷劈,掐了把眉心,努力稳住情绪,“太医有说皇上什么时候能醒吗?”
李忠全面露难色,摇了摇头,悲痛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年大人,您也知道皇上和太子殿下的计划,如今还未到关键时刻,若是皇上卒中的消息传出去,盛京必然大乱,军心不稳,届时都不用仁亲王费心思,这江山就到手了!”
李忠全当差几十年,头一次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但他也是没办法了,若非实在瞒不下去,他也不会叫来年丞运帮忙。
年丞运深知消息传出去的后果,往龙床的方向看了眼,给李忠全喂了颗定心丸:“我尽量争取多点时间,希望殿下和箫将军能早日凯旋。”
李忠全应了一声,喜极而泣,别说门口那些大臣了,光是他自己看到年丞运都觉得安心多了。
皇帝的情况不容乐观,知道内情的人不多,总得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这个重担自然而然落到了年丞运身上。
年丞运走出养心殿的殿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那些带着希望、期待的眼神让他倍感压力。
他抬头往西边火红的云霞看了一眼,吐出一口浊气,拾步下阶。
跪在首排的几位大臣撑着地面艰难起身,年丞运上前虚扶了一把。
跪得久了腿又酸又麻,他们都不敢站直,只能弓着膝盖和年丞运说话。
“年大人,您实话跟我们说,皇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年大人,我们同僚一场,您平日又是最沉稳可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听您的指示。”这话将所有压力都给到了年丞运,他们早就做好皇帝“不行”的准备了。
“是啊年大人,我们都六天没见过皇上了,外面正打着仗,好歹跟我们说一下实话,晚上才能安心睡个好觉呀!”
后面几排大臣陆续起身围了过来,将年丞运圈在中间。
正逢兵荒马乱,大部分人心里都认为琉璃打不过北魏,盛京沦陷是迟早的事,早半个月之前,就有不少人上书提议南迁,皇帝没同意,比起皇帝病危,他们更怕皇帝丢下一切,一个人跑了。
他们急需一个答案,来决定他们接下来是跑还是守。
如果皇帝还在,他们肯定跑不了,如果皇帝都逃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坐以待毙?
年丞运很清楚他们心里的小九九,所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切中了要害:“皇上身体虚弱,只与我说了几句话,其中就有要转达给诸位同僚的。”
众人竖起耳朵。
“皇上说,北魏虽然连破我国好几座城,但是相信仁亲王一定会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反守为攻,将北魏人赶出琉璃。”
“皇上不仅不会同意南迁,还要严惩在这段时间偷跑离京的人,上至高官,下到百姓,若有人煽风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