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递上来得表奏接过来,抬笔来在上头勾勾点点画了几个圈。
田仲青当下是暂代山越之事,赭红色的笔锋不断勾勒,东山越作批本来用的也是朱色,是近年才换过来的。
毕竟李家主脉用的是朱色作批,族正院便用稍暗的赤色以示在主脉之下,唦摩里听了这消息,连忙把自家的批注换成了更暗的赭色,一直沿用至今。
“叫他们改了这些不合时宜的词句,过几日再送上来!”
田仲青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们打发走,心中暗暗发怵。
“不是我田仲青要压着诸位…是主家的意思啊……没杀完一批贵族,怎么能让李寄蛮上位呢?”
他心中暗暗叹息,看着面前的大殿,下头陈饰一片金黄,颇为动人,他也代领王位大半年,几乎有些贪恋上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内殿之中的灯火跳动,朦朦胧胧地笼罩在诸多玉器和金器之上,这大殿当年是木焦蛮的行宫,造得是金碧辉煌,传到了荠木的手里,削减了不少用度。
后来李妃若发动政变,李家的车架驶入宫中,鲜血数涂于宫阶之上,贵族争先恐后地屠杀王室,以讨好李氏。
“风水轮流转…马上要溅上这些贵族的血了…”
田仲青迷迷糊糊看这金红一片,仿佛是血,心中顿时惊醒,收起那些心思,却见殿外叮当一声,进来一身材魁梧的男子。
这男子身高八尺,眉毛浓厚,身形魁梧,一手握着一个金瓜大锤,看起来像是从道上跑过来的大匪,下一秒就要掷出金瓜将他砸成肉泥。
田仲青连忙从上首跳起来,急匆匆地迎下去,笑道:
“汶哥儿!你怎么到了此处?难道是家主亲临?”
“田叔误会了。”
李汶外貌凶悍,性情却是个温厚的,闷声作答:
“家中已经抽调来了玉庭卫,在城中的各个地方守下了,家主说可以收网,便让我来压阵。”
“好好好!”
田仲青呵呵一笑,有些讨好地道:
“汶哥儿,家主可有什么交代的?”
李汶点点头,答道:
“家主答应了,此事若毕,田氏子弟可以复归十二镇。”
“好呀!好呀!”
田仲青顿时大喜,他田氏自从被赶到山越来平衡局势,越发被东人所看低,认为是与山越为伍,在这世人皆崇东的浪潮之中可是难受得很。
田家弟子在山越是地位崇高,放在黎泾镇又低人一等了,虽然自家有两个练气修士,却没有主脉为仗,多为人暗中鄙夷。
自己的长子不过去了一次黎泾镇,识不得镇中的行酒游戏,被一阵哄笑,回来足足郁闷了三月,叫田仲青长吁短叹。
更何况在这山越之地远离主家,田家又是外姓中实力第一,田仲青是走在火炭刀刃上,日日提心吊胆……
如今得了李渊平允诺,顿时大喜,连给李家做刀得罪李寄蛮和众贵族的郁闷都尽数散去,心中冷声:
“先前还担心今后如何在山越立足,那便杀吧!杀得个人头滚滚,老子拍拍屁股走了,谁还管你几个地头蛇?”
当下传令下去,宫中的兵甲便尽数动起来,铿铿锵锵一阵作响,宫门大开,一辆辆车马驶出宫去,骑乘在修建不久的大道上。
“轰隆隆……”
街坊之间如雷霆炸响,山越百姓们从梦中惊醒,抬起头来,不知所措。
————
木鹿镇的另一角觥筹交错,歌声靡靡,李寄蛮臭着脸坐在上首,看着下头的贵族放声高歌,心中郁闷。
“总归是蛮夷…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不见行酒投壶,也不见诗歌行令,李寄蛮学的满肚子招数都做了空,只有唱完歌咕咕地喝酒,让他好生不适。
正想着,下头一氏族之人醉醺醺地上前来,嘿嘿一笑,醉道:
“大王,你说这李渊平日日苍白着脸,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岂不是将有变时?”
李寄蛮骤然色变,他本就与主脉相熟,并时常以此为荣,又被李渊平放过一马,心中的感激和尊敬简直无以言表,哪里能听得了这话?
更何况上次以为无人知晓,却被田家利用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李寄蛮心中顿时大为惊惧,勃然大怒。
“呸!”
李寄蛮将手中的酒杯往这人头脸上一掷,顿时砸了他个满脸鲜红,咕咚一声滚下去,李寄蛮骂道:
“好你个賊胆!”
殿中顿时一静,李寄蛮急忙站起身,像是对着谁解释地骂道:
“那是虎行似病,鹰立似睡,你等卑鄙之人,岂能得万一?”
他这话音方落,一群人纷纷跪倒,靡靡的音乐也停下来,院中顿时落针可闻,李寄蛮垂耳一听,心中咯噔一下:
“为何有兵器碰撞之声?!”
他这话一出,下首众人还面面相觑,却听一声惨叫。
“哗啦!”
一众身着白甲的兵马破门而入,持着刀兵,神色肃穆,自顾自地鱼贯而入,顿时有几个氏族跳起来,骂道:
“尔等何人,可是这是何地?安敢在此放肆!”
这一众白甲士兵却毫不理睬,几个有修为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