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工地。
建筑体顶层挂着一块黄字红底的牌子:喜结金顶,两侧分别挂了各大公司庆祝条幅,昭示着工程的阶段性成果。
双开大门紧闭,门内边沿竖着三根旗杆,中间那一面旗帜,是一片微微起伏的鲜红。
两米高的绿篱围挡上,设了一道安全网,外围贴满了各式施工标语,每隔几米,就会出现类似于“安全第一、预防为主”的相关牌子。
工地十字旋转门的电子屏上,滚动着各类工种以及人员数量。
李景熙下了车,背上背包,深吸一口气,鼻尖扑入一股饭菜香味。
她疾步跟上从副驾驶座下来的秦明辉,朝小门方向走去。
成群结队的人从门里出来,有的往街道对面的各个饭馆走,有的往路边餐车走。
老赵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根笔,划拉着人员登记表。
“老赵,”秦明辉出声,“吃饭没?”
“吃了,”老赵头也没抬,“明辉啊,你怎么老叫安硕给你顶活,人家一个新人,”
他放下笔,“你也不能因为他老实,就这么欺负……”
仰头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李景熙见老赵看过来,朝他点了点头:“你好,赵师傅。”
“好好好。”老赵边说边笑着看向秦明辉,转了埋怨的语气,笑着对秦明辉说,“安硕力气大,让他干就行,他干多干少不会抱怨,你随便使唤。”
李景熙:“……”
老赵目光和善,炯炯有神,每一缕光里都透着老父亲般的慈祥,即便语气里透着些微狡黠,也不会给人一种阴险两面派的感觉。
秦明辉假装没听出他话中的暗示,朝李景熙扬了扬下巴:“她是我助理,我今天应邀来核查现场,你给登记一下。”
电子门需要人脸识别,临时访客登记后,才可以通行。
他们戴上白帽子,走进门。
李景熙一边走,一边扫视着现场。
主体建筑前面一大块黄土空地,钢管位置蹲着三个男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饭。
他们手背上沾了白色粉末,随着筷子的频率,轻轻抖动落进地上的桶式纸盒,他们也丝毫不在意。
钢管旁边竖着双层集装箱式楼房,两个女孩从二楼门口出来,有说有笑地往铁楼梯走。
透过窗户,能看到墙壁上的白板,以及办公桌和电脑屏幕。
顺着二层楼看过去,对面的主体建筑墙边坐着一个男孩,黄色安全帽下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右手拿着一次性筷子,左手拿一个馒头,馒头表皮因为出锅太久氧化泛黄,筷子伸进脚边的玻璃罐子,带出几根榨菜,夹进冷硬的馒头。
男孩咬了一口,咀嚼的时间,他仰头看着天空,眼睛里透出些微迷茫和混沌。
秦明辉停下脚步,回头注视着她。
姑娘仰头看着二楼,神情专注,当她扇动睫毛时,自然光线使她的瞳孔闪耀出网格灰绿的光。
他出声询问:“在看什么,这么专注?”
“二楼有一个男孩在吃冷掉的馒头,他配了一瓶榨菜,”李景熙收回视线,跟上秦工,声音略微暗哑,“工地吃饭一般怎么解决?”
“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承包的老板不止一个,他们要自己承担人员食宿,你在外面也看到餐车了,去吃饭的全是戴蓝色安全帽的技术工。”秦明辉从口袋里掏出卷尺,把头交给她,“不过,技术包工也分两种情况,有些工头嫌麻烦,会把伙食费算在工资里面。”
“李助,你去那边,”他朝对面指了指,拉着卷尺往围墙走,“我前段时间做的计件,干多少挣多少,食宿要自己解决。”
他靠到墙边,“你说的男孩应该跟我一样,也是个计件工。”
李景熙牵着卷尺头往他指的方向走,蹲下身:“要是吃不好,没体力干活吧。”
“嗯,年纪轻轻来工地,家里肯定有难处,”秦明辉轻轻蹙眉,“在这里待久了,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听到各种各样的故事。”
他叹了一口气,“我一开始跟你一样,也会心酸,后来就习惯了,只能说,众生皆苦吧。”
“众生皆苦。”李景熙轻轻呢喃。
脑海中闪过一张张脸:被人困在地下室的俞亚芳,被女儿怂恿进监狱的周兰月,被火烧了脸的小男孩;
郁郁寡欢的李杨舟,抱画跳海的李杨夏,为教育事业倾尽所有的李元奎……
各人有各人的难言苦楚,各人有各人的应对方式,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归宿。
选择不同从而结局不同,性格不同导致命运不同。
——众生皆苦!
“轴线间距十米六四,”秦明辉站起身,慢慢收尺,“比对一下图纸。”
李景熙起身快步往前,等距离差不多了,放掉尺子。
她从背包里拿出平板,调出结构图:“偏差4毫米。”
“误差范围内,”秦明辉把卷尺塞进裤袋,偏头说,“你翻到你自己的作品集,5号菜市场作品。”
李景熙调出自己的设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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