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拥挤的马路上,越野车以缓慢速度行进着,驶进了崇山二区,在秦明辉租住区停下。
副驾驶座上,李景熙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眉心,朝旁边看了一眼。
车窗开着,正卿左手手肘搭在平台上,右手拉上手刹,许是觉察到自己的视线,他偏头看过来,唇角勾出一个笑容。
视线和他对撞片刻。
男人微微落下眼睫,自然光斜斜打在他的额头和眉毛上,曲线弧度像是精准设计过的一样,透出弯折的轮廓阴影。
“吉普款车型,价位在四五十万区间,颜色要黑色的,”车后座,秦工打电话的声音还在继续,“动力必须要好,其他过得去就行……”
傅正卿熄了火。
汽车马达的隆隆声结束,环境音伴着微风从玻璃窗进来,其中夹杂着纹身机忽轻忽重的滋滋声,驱也驱不走。
后面那栋楼,是章天家。
这时,高处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和另外一个小男孩讨论着躲藏地,像夜晚噩梦连篇时忽然闯进来的霏霏之音,让人内心充满温情。
她提高注意力,终于听清楚他们的聊天内容。
“我们躲到窗户上,拉上窗帘,表姐就找不到我们。”
“好的,姐姐,我搬凳子过来。”
心里咯噔一下。
她坐起身,解开安全带。
左手被轻轻拉住,她转过头,小声:“我去买点东西。”
傅正卿轻声:“我陪你?”
李景熙摇了摇头:“不用,一会就回来。”
她只想去确认一下那两个小孩的情况,如果没有危险,她可以马上回来。
傅正卿松开手,目视着她下车。
浅灰色的身影渐渐远去,瘦削、高挑的伴侣,在光影中晃动的马尾辫,像极了黑夜中引导他前行的指示灯。
虽然他不喜欢母亲的教育方式,但有一件事,他遵从了她的建议:一定要和伴侣倾心而谈。
而他和景熙之间,显然也做到了。
通常一对伴侣要经过很多年的磨合,才能达到舒服谈话的模式。
而有些人,则是一辈子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比如,
——有的半途分离,有的同床共枕却形同陌路。
什么是永恒?
没人能给出正确答案。
时间其实一直凝聚不动,飞逝而去的只有心理和生理上的变化,
——亦可称之为:生命始于运动,逝于运动,消失于不动。
收回视线,他觉察到后座的人没走,回头见他已经挂上电话,问:“什么时候提车?”
“4S店答应七天后。”秦明辉从车窗外收回视线,扬起眉毛,“这段时间谢谢你们,从明天开始,我自己上下班吧,不用特地等我一起走。”
“没关系,”傅正卿伸出右手按下安全带扣,左手接过带子,自然松开,“反正一起下班,大家顺路回来。”
秦明辉打开车门,下车后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驾驶位窗户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张口:“你……”
一个字后,声音又戛然而止。
傅正卿仰头看着他,有些疑惑:“我什么?”
“据我所知,你下班时间在五点,”秦明辉说,“每天下班高峰期,穿过最忙的路段赶过来,你也不怕辛苦。”
傅正卿轻飘飘接过话:“还好,平时比较忙,没空看风景,正好趁开车时间,欣赏一下义城的城建。”
他顿了顿,“听熙熙说,环城路的娱乐广场,是你的杰作?”
“这种时间,不适合谈作品,”秦明辉笑了,“你不打算诚实一点?还是说你在顾虑什么?”
“没什么好顾虑的,”傅正卿坦诚,“我只是想跟熙熙多待一会儿。”
“我谈过几次恋爱,从来没有体验过刻骨铭心的感觉,”秦明辉问,“你对她,怎么确定是爱?
见傅正卿一副困惑的样子,他解释,“或许,这个问题讨论起来,有点复杂。”
他想了想,“我换一个问法,你确定对李助的感情,是爱吗?”
傅正卿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却还是礼貌地回:“除了工作,这是我唯一能确定的事。”
秦明辉默默无语盯着傅正卿看了一会儿,感觉眼前的人变成了幻影。
回想一下自己的反应,忽然觉得有点可笑,人家是正经男朋友,如果自己在他这个位置,指不定比他跑得还勤快。
他抬起手,摆了两下:“我先走了,明天见。”
傅正卿应了一声,打开门下车。
静止的越野车虚化成点,变成了一辆面包车,在不算宽阔的路面缓慢行驶。
车子从李景熙身边掠过,将城市中心的繁华隔绝在外。
不远处的路灯,灯泡破口位置已经覆上细微的灰尘,昭示着它一直处于损毁状态。
李景熙停下脚步。
引领她过来的声音消失了,让她想起一句话: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她转过身,仰头看着这栋庞然大物。
原本的五层楼又升了一层,六层玻璃窗内侧贴着一个‘囍’字,上面的两个‘士’往下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