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句话后,周遭再次陷入寂静。
又一辆公交车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缓缓滑行,黢黑的窗玻璃里印出稀疏的人影,二排靠窗位置坐着一个长发女人,面无表情,看去很像皮影戏里的侧影。
这条路平时没有公交车,如今却滚滚不断地涌过来,好像全市的公交车都朝这个方向行驶一样。
“听安硕的意思,谭紫茗不会再写书了,你们的想法是?”翟子安率先打破沉寂。
李景熙回过神,看着对面两个人。
翟老师侧对着自己,神情微微发沉。
正卿站在岗亭旁边的阶梯上,背对着他们的方向,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因为这个问题,李景熙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她飞快搜索着合适的词汇,以此整理出明晰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傅正卿说:“从时间上来看,工程车司机是今年来的,名字读音类似,我们又没有在电视上看到类似的节目,这个节目要么没有出来,要么是在一些小电视台播放,但肯定跟谭紫茗有关系。”
“按你的意思,”翟子安说,“她改行去做节目了?”
“嗯,如果是我,当思想没办法在一个地方自由伸展,要么彻底放弃,要么转换道路,”傅正卿回转身,看着他们,“变则通,通则达。”
翟子安偏头看李景熙一眼。
傅正卿也看过去。
被他们注视的对象正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登记簿,表情显得十分严肃认真。
小小的岗亭区域,李景熙和老赵一坐一站,四个人里面有两个似乎变成了摆设。
翟子安旋即转向傅正卿笑道:“看来景熙跟你有不同想法。”
“你呢?”傅正卿反问,“有什么想法?”
翟子安说:“本来已经有了想法,现在觉得还是先听听景熙的想法,再看看能不能得出新的思路。”
“听口气,应该是跟我一样了。”傅正卿双手插兜。
翟子安伸了个懒腰,轻松地说,“我不说出来,是为了维护你脆弱的自尊心。”
他抬起手腕,指了指曾经被抓伤的地方,避重就轻地说:“有些声音即使很微弱,我也试着发一发,免得你脑补出一部狗血连续剧。”
傅正卿讶异地挑眉。
久远的记忆开始攻击大脑,朱雅馨这个名字,他甚至需要翻找片刻,才能想起曾经的片段。
当时景熙和子安哥两个人手上同时出现抓痕,他花了不少时间排除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姓翟的,”傅正卿第一次叫秦泽洋的专属名号,“其实你这个人,有时候,真挺招人烦。”
翟子安似笑非笑:“太直接,总归伤感情嘛。”
傅正卿没吭声。
太熟悉了就是不好,知道抓着痛点下手。
天色渐亮,工地门前响起鸟叫声,白亮的光线泼洒而下,在马路和建筑体四周反射光芒。
周遭环境的一切都在昭示着,景熙快要从迷雾中走出来。
他看着翟子安,说:“你要真成为我的对手,确实挺难对付。”
翟子安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吐出一句:“难得看到你示弱的时候。”
傅正卿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空气缓缓流动,周遭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这时,李景熙的手臂动了动,凝结的五官终于开始动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但很快就消失了。
“我觉得她还在写。”她用很肯定地口气说,“或许换了平台,或许换了方向。”
翟子安点头:“我赞同这个想法。”
傅正卿问:“理由呢?”
“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谭紫茗也一样。”李景熙说,“有人想挣很多钱,有人想成为科学家,有人想组建家庭,有人喜欢体育竞技,不管什么选择,都希望自己的人生能进入理想状态。”
傅正卿点了点头,他重新打碎自己的想法,说:“谭紫茗经历过三次挫折,在写小说这条路上,显然还没有达到理想的结果,这种情况下,即便她物质生活已经达到满足,也肯定会在新的灵感来临之后,重新燃起写书的欲望。”
“是的,”李景熙补充,“就像有梦想的歌手,参加综艺之后,依然会选择演唱事业。有梦想的画家,工作一段时间后,他还会拿起画笔绘画。”
她顿了顿,“这种做法不是三心两意,而是内心有一股冲动驱使他们前进,在他们探索的过程中,迸发出更多创造性和可能性。”
翟子安得出结论:“如果不去遵循这种冲动,她的内心世界永远无法得到满足。”
“嗯。”李景熙点头。
在三个人陷入思考的时间,老赵忽然抬起手,指了指对面:“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啊?”
三人顺着老赵的视线看过去。
马路对面二楼窗帘开着,窗户上摆着一个假人模特,戴着黄色头发,乍一看去,很像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女,透过防盗窗在偷看他们。
李景熙回:“是个假人。”
“假人啊,伪装的也太好了吧。”老赵说着,“我差点以为是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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