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消息是在次日清晨传回来的,南棠一夜好眠,可京都各权贵却都入了相同的梦魇。
梦里吴家起兵谋反,官名爵位化成一滩污泥,荣华富贵转眼散成灰烬,至亲血脉惨死铁蹄之下。
那是极锥心刺骨的场面,西晋本无人轻信鬼神,可四更刚过,无数华贵的马车便从城外山脚一直排到了庙门。
吴王后本就小产惊惧伤了身子,昨日晋王不知抽了什么邪风,赶上寒风最盛的时辰邀她共赏雪景,吴王后推了又推,愣是被那人亲自登门逮个正着。
晋王与王后伉俪情深,在雪地里携手枯站了三个时辰,当夜吴王后便一病不起,太医照料了整夜,今晨刚缓回些精神便听说了外头的流言。
侍女回禀时,吴王后当即气得一口血呛了出来,愚民无耻啊!吴家内无王子依托,外无武将相助。百年的文臣世家,哪来的兵士谋反。
身边侍女忙替她拍背顺气:“娘娘息怒,不过是愚昧百姓的无稽之谈,一场荒唐戏哪会有人相信,咱们家丞相官声清明,门生四海,哪里是这种流言能攀污的。”
吴王后缓下剧烈的呛咳,就着侍女的手喝了口茶。
是了,是了。沈家那小子已口述了轩辕家五十一条罪状,曹家出征之事也板上钉钉,几个刁民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如今外头不过是荒唐戏。
吴王后却没想到,这荒唐才刚刚开始。
早朝时分,晋王下令曹家兵士即日启程,另命五公主以监军身份同行。
话音刚落群臣便倒跪了一片,历朝历代的公主只听说过和亲的,哪有监军先例。
先不说曹家与五公主的母家向来不和,就算曹将军心怀大义,单说冬日里边境的寒风就够吹垮十个娇养的女子。
轩辕景阳旧疾复发在府中养病,可殿上却有不少同气连枝的朝臣,五公主纵使声名狼藉,依旧是先王后所出,是轩辕家的血脉,晋王趁这个档口动她,让人不能不心惊。
殿中一片嘈杂声,有三五人径直出言论理,晋王却在此时拍了桌子,只问是否群臣皆效反贼。
这个“效”字用得微妙,当即就有无数目光落在吴元青身上。
吴元青身子一僵,再不能置身事外,只好上前一步高声道:“这朝堂是王上的朝堂,兵士是王上的兵士,我等誓死效忠王上。”
话音刚落,便有亲近者同声响应,一时间朝堂两党分明。
可惜轩辕景阳并不在朝,群龙无首终是没拦住这道圣旨。
殿内炉火微燥,南棠正窝在软榻上捧着那碗梨酿甜酒,便听外院通报接旨。
来的是南棠的老熟人孙德喜,他刚一本正经的读完最后一个字,便忙上前两步扶起了地上的南棠。
“公公辛苦。”南棠微微颔首,孙德喜嘴刚张了一半,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的五公主啊……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啊……”
南棠果断抽回了手,心说刚刚宣旨时候铿锵有力的,这时候又来这一套。
她只招招手,便有侍女送来一盏梨酿:“殿中炉火燥,孙公公清清肺热。”
孙德喜手还没暖,就接过了冰凉的汤水,一时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我的五公主啊。”他将杯盏放在矮几上:“老奴急得一刻都坐不安稳,您还有空这儿汤啊水的。”
“公公安心。”南棠看向他:“父王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有句话要同公公打听。”
“公主请讲,老奴定知无不言。”孙德喜上前一步回话。
南棠看向他,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温和:“蒙掌令身体如何。”
孙德喜表情不变,半晌轻叹:“蒙掌令……如今并无大碍。”
南棠闻言轻笑,如今无碍,便是今后难说。
她不再多言,规规矩矩将人送了出去,临出门前,孙德喜回头看了一眼:“公主,北羌……苦寒,何至于此。”
他倒没再摆出哭爹喊娘的架势,只静静的看着南棠。
“多谢公公。”南棠轻声道谢。
五公主府后院,玉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旨意来得急,只一日五公主的东西如何能整理齐全。
“姑娘莫急。”观宁的声音轻轻响起:“没到时候。”
“可圣旨……”玉瑶生性温顺难得反驳,开口了半句又咽了回去。
观宁轻轻颔首回礼,没有再多言。
曹铎曹将军是午膳后入的府,来时南棠正在小憩,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见人影。
迎他进门的小内侍态度极恭敬,礼仪也周全,可偏偏不肯催一句,曹铎的火几乎盈满了胸腔,南棠慢悠悠进门时,这位正吹胡子瞪眼。
“曹将军久等了。”她客气一句,那人强忍住嘴边的冷哼:“五公主倒是好定力,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什么小憩。”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南棠便笑,抬手倒了茶推在他面前,曹铎愣了愣,到底没敢真的接。
他长吸口气稳了稳心神:“五公主可知道,外面一早闹翻了天,人人都说吴家势大,你们轩辕一族节节败退,早不堪大用。”
南棠挑了挑眉:“不是还说吴元青早朝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儿强占宫女吗?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