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揽月忙了一通,终于煎上了药。
药罐子在小炉子上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龚大娘的菜刀在案板上笃笃笃笃的响。
在这嘈杂又有烟火气的环境中,江揽月双眼无神的发着呆。
龚大娘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动静的江揽月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问道:“龚大娘,怎么了?”
“大娘啊是在想……”龚大娘看她一眼,调侃的问道:“一天没见,药也煎上了,你不去看看你夫君?”
江揽月想到方才的情形,心里还有些窘迫,怎么肯进去?
当然,这话她不能直说,只道:“您这不是在做饭么?我想着,留在这帮帮您。”
龚大娘啧了一声:“嗐,我这儿能有啥帮的,就是做顿饭。”
不过,她看江揽月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勉强了,笑道:
“不过,你在这里也好,不过不用帮忙,咱们说说话也好。家里除了老头子,许久没有别人来了,我还真有些寂寞。”
龚大娘说到最后的时候,神情还有些落寞。
江揽月心中一动,想起今日坐牛车回来时,村里那些妇人们聊天,有人说起过龚大娘的儿子。
只是才提了一句,便被她身边的人拍了下胳膊,原先提起此事的妇人也顿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闭口不言了。
而当时的龚大娘虽然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江揽月却没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伤心。
江揽月不是喜欢探询别人伤心事的人,但从那些村民跟龚大娘的反应来看,此事似乎另有隐情。
她试探性的问道:“我听大娘说起过儿子跟儿媳,那他们如今在何处?”
谁知,她不说还好,一说起此事,龚大娘切菜的手一抖。
“嘶——”她忙抬起手。
江揽月见状,也有些慌:“大娘,没事儿吧?”她上前捧着龚大娘的手一看,但看到那裂开的指甲时,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切到指甲。
她只是这么提了一嘴,龚大娘的反应就这么大,看来事情的确不简单。
江揽月心里越发好奇,却不敢再多问。
龚大娘见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安抚般摇摇头:“没事,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是这样的……”
龚大娘一家,祖祖辈辈都在这个小村庄长大,几辈子都是一代单传,到了龚大娘这里,膝下亦是只有一个儿子。
等儿子长大成人,娶了媳妇,龚大娘便盼着儿媳妇给家里开枝散叶。谁知道几年过去,儿媳妇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这样的情况,若是放在别的人家里,这儿媳妇轻则被打骂,重则要被休回家去。
可是儿子儿媳虽然没有孩子,感情却很好。龚大娘也觉得,若真那么做,那不是逼人家闺女去死么?她干不出这种缺德事儿。
既然进了龚家的门,那就是自家人,龚大娘夫妻俩一商量——治!
恰好那时听到一个从县城回来的同村说,县城有一个大夫,在这方面医术高超。他们便想着,要去县城看看。
可县城的大夫定然不便宜,想去看病,银子是头一个问题。
从那之后,一家人卯着劲儿干活,足足三年,才攒够了银子。
于是去年年底的时候,龚大娘的儿子儿媳,便带着攒了许久的银子出发去县城了。
一开始,龚大娘还满怀希望。可是越等,她这心就越急。原因无它,只因儿子儿媳这一去,竟然就没有再回来。
江揽月听到这里,皱眉道:“难道是病情复杂,耽误了时间。但路途又远,他们没有法子报信?”
龚大娘却摇摇头:“我虽然一辈子没有去过县城,不过听那去过的人说,从这里去县城最多走上两天,有马车的话一天就到了。
就算是病情耽搁了,耽搁这么久的时间,总该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吧?我那儿子性格稳重,若真耽搁住了,想尽办法也要给家里报个信的。”
——倒也是这个道理。江揽月心中暗想。
她又问道:“那你们有派人去找么?”
龚大娘苦笑着点点头:“怎么不找?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还不见他们回来,我跟老头子终于坐不住了。变卖了许多家产,托人去县城帮着寻人,找到了那个大夫那里。
人家却说,根本不曾有这么一对夫妻去看过病!那人也是好心,想着我那儿子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便将县城中所有的医馆都走了一遍,都说我儿子儿媳没去那里看病。”
龚大娘说到这里,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江揽月看着,心里不是滋味,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好一会儿,龚大娘才平静下来,继续道:“我们也去报过官,那同乡实在找不到人,就到衙门报官去了。咱们这位知县大人是好人呐,没因为我们是平民百姓就不管。
可惜,派人出去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好好的两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我跟我家的老头子为了找人,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实在没有法子了。你说,这好好的两个人,能到哪里去呢?”
江揽月听着龚大娘的问题,心里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