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云海静寂,有人坐在林下,弹一曲琵琶。
似是一首古曲,悠远飘渺,古韵静雅,仿佛寓情于景,又像诉一美人,美人远在天边,又在眼前,如这月光皎皎,令人寤寐思服,心向往之,却不能至。
长夜漫漫,音律醉人,连微风都忍不住调皮,轻盈跃过树梢,拂过男人的手。
男人生的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睫丰唇朱,分明是无边暗夜,只一片月光,他就能顺势生辉,笼珠月之色,罩星辉之芒,修长手指拢过弦时,有一种纯粹强烈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时光停驻,永远珍藏这一刻才好。
“嗷……六殿下……饶了……”
与美男子琵琶做伴的不是雅茶淡香,而是一地血腥。
熊丁被打成了血葫芦,眼肿鼻青,身上衣服被血浸透,在地上拖出长长痕迹,求饶声音都低喘无力。
琵琶曲并未停下,经由修长指尖轻拢慢捻,交弹出意境之美,邾晏眼皮都没撩一下,始终专注,似乎全然没听到旁边有什么声音。
“六殿下……”
“节奏错了。”
邾晏这次说话了,说完话,底下打人的动作更狠,更猛。
“六……”
“又错。”
“六……”
“还是不对。”
熊丁不敢再求,咬牙忍住,直到弦音至低轻处,他以为要弹完了,才小声哀求:“六殿下见……见谅……小人实在不懂琴曲……”
邾晏弦音淳润:“不老实,再打。”
熊丁死死咬了牙,不敢再开口,直到一曲停下。
邾晏修长指节按住弦端:“——专门去毁我的琵琶,还敢说自己不懂?”
“六殿下饶命……小人真不懂……”熊丁声音颤抖,又惧又悔,“小人那夜只是经过琴器行,并不知您的琵琶……正在那里订制,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木,什么弦……”
邾晏:“那便用你的琵琶骨换吧。”
熊丁:……
“虽粗了些,线条也不美,总也是你能赔的东西,”邾晏瞥了他一眼,“你辛苦些,长得丑了,就只能活着取,死了会更难看,赏都赏不足一柱香。”
熊丁眼眶渗出血丝:“求六殿下宽恕!!小人实非故意,那夜真就只是想去霍家商铺偷栀子花皂,送与心上人——”
“心上人?女人?”
邾晏似起兴味:“那必然生的比你好看,琵琶骨更精致。”
熊丁立刻警惕:“不不六殿下您听我说……那夜,那夜除了我,附近还有别人,他们不是去偷花皂的……我记得我分明很小心,没毁坏任何东西,您的琵琶却坏了……一定是他们,一定是那些人干的!”
邾晏眼皮微撩:“哦?”
“必,必然是他们!”熊丁舔了舔唇,挣扎着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面,掩住算计的眼神,“六殿下容禀,小人……小人认得那些人的脸,带头的长脸,六指,鼻侧有颗大痦子……我能找到他们!”
“哦,要跟我谈条件啊。”
邾晏抬手:“我最讨厌谈条件。”
又是一顿毒打。
似乎这种画面很令人愉悦,他修长指尖抚在弦上,又开始了一首新曲。
熊丁熬不住了,他感觉今晚会死在这里,六皇子根本不想要什么别的,就是想弄死他。
“呵……呵呵……什么尊贵龙子,天之骄子,残暴无度,视人命如草芥……你这样的人,只会威压别人恐惧害怕,这辈子永远不会有人喜欢你,真心追随你!”
“喜欢?真心?”
邾晏轻抚琵琶弦的手指温柔至极:“那是什么东西,怎如琵琶好?我的琵琶乖巧温婉,风姿绰约,偶尔还很有趣,叛逆反骨,不听话,不成曲,偏又忠贞的很,不侍二主……喜不喜欢我,它都离不了我。”
“琵琶怎么和人比……”熊丁眼神发直,这人疯了?
“对啊,人怎么能跟琵琶比?”
邾晏看过来:“你毁了我的琵琶,不该付出点什么?”
今夜月圆,月光甚美,贵人沐月辉,更添雅色。
然而熊丁只觉浑身发冷:“疯子是不可能更进一步的,你嗜杀暴虐,全无仁心,这辈子当不了太子,必横死!”
“说的好。”
邾晏一曲抚完:“所以我肆无忌惮,全然随心,一生如此,岂不舒爽?”
熊丁一噎:“哪个皇子不想当太子……”
邾晏:“想当太子的人,都得拉拢哄着我这个疯子,我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我想杀的人,没有杀不了——岂不更美?”
熊丁抖的不成样子。
他知道,他是真的活不了了,尤其听到了这些话后。
“你到底想怎么样……”
要杀就杀,不杀泄愤就重刑折磨,可是不杀,又折磨的不到位,只让人身体疼痛,然比这痛更难忍受的是心底的恐惧,他不确定自己刚刚有没有转开对方注意力,六皇子会不会去找他的心上人……
这就是六皇子的手段?
邾晏站起来:“你放心,你死之前,我不让别人伤害你。”
“别人……为什么伤害我?”熊丁没听懂,并没有人知道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