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独月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然躺在柔软的大床中间,熟悉的气味渐渐唤醒失去的感知。
时针差些就要指向11,她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摁掉即将响起的闹钟,翻身的时候手肘压到一个异物,屏幕亮了起来。
“Morning,master.今日天气,晴,22℃,东南风3级……”
伴随着那已经无比人性化的温柔声线,窗帘的遮光层缓缓拉开……
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和煦的风裹着柔软的阳光掀动如雪的纱帘,270度全景落地窗映着别墅外四季不败的花田。
谌独月有些恍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坐起身拍了拍脸,摸到了一张润润的面膜……什么嘛,原来脸上湿乎乎的并不是雨水或是谁的泪水,只是她昨天晚上又糊着面膜就睡着了而已……她暗暗笑了一声,扯下面膜准备丢掉,却忽然愣住了……
等一下,她为何会认为会是雨水或是谁的泪水?
就像触动了阀门,记忆开始翻涌。一段属于斗罗大陆整整十八年的记忆如同海潮怒涨,灌入她的脑中,恍惚间她似乎真的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是梦?
谌独月啪啪地拍打自己的脸,周遭的一切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所以那里才是梦吗?
她的意识就像置于沙滩上,汹涌的海潮将她淹没,而后又很快退却。
她看见七色宝光的穹顶渐渐暗淡,灿如骄阳的少年一一告别,天使展翼落下纷纷翎羽,教皇殿鎏金大门缓缓关闭……
不对,那也不是梦!怎么会有如此真实而深刻的梦!
海潮越退越远,记忆就像笼上一层细沙。无法解释这种记忆消退,一如无数人都很难清楚的记下梦中的事物……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那段属于斗罗大陆的时光,属于她和比比东的记忆也难以留住。
她并不惧怕死亡,却无比害怕遗忘。
谌独月坐不住了,从床上翻下来,踢上拖鞋就往楼下跑,她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只是跑着就像在沙滩上追逐潮退的锋线,让她可以多留下一些片段!
可那个能飞天渡海的邀月大宫主如今慌慌张张地连一层楼梯都差些把她摔个半死……
她终究没有赶上海浪。
摔倒的疼痛很真实,她回到了真实的生活,回到了一切的原点。
只是那个一袭华袍如梦般完美的爱人也只剩远去的影子。
听到动静急忙赶来的人音容相貌清晰生动,亲切万分:“哎,小姐!”
“啊……张妈……”
斗罗大陆,教皇殿,盛景国际。
胡列娜轻轻叩门,里面不出所料地没有动静,比比东占了谌独月曾经的房间,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好几日了。
她等了片刻,喊了一声:“老师,天斗帝国来消息了。”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胡列娜陡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谌独月还在这里,她会怎么做……想罢胡列娜咬了咬唇,并未像之前一样告退,而是轻手轻脚推开了门……她鲜有逾矩,窥探老师这种事情令她心跳加速一分。
开门便是极为浓烈的酒气,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比比东对有人的接近毫无防备,她整个人几乎都伏在冷硬的桌子上,一手不自觉地垂落,一手还在颤巍巍地斟酒,浑身尽是落寞。
胡列娜心似乎被针扎了一下,不敢想象,曾经那个天下魂师的信仰,要做世间唯一的王的女人,此时此地,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伤是这样的彻底。
原来她那无所不能的老师,也只是一个失意的柔弱女子。
比比东神色恍惚地抬起头,与胡列娜的目光相撞,眼中的期盼闪过,复而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娜娜你怎么在此?”
胡列娜攥紧手中的信纸,想起自己的来意,忙将皱巴巴的信辗了辗。
“老师,密信。”
“哦,念吧。”比比东重新趴回桌面,浑不在意的语气。
“是。”
虽然应下了,但胡列娜并没有逐字逐句地念,其实她已经看过了,此时又快速扫了一遍,组织着凝练的语言。
“萨拉斯信中说,少主知晓了月月的……死讯,要提前发动宫变赶回来……还有,她想问、问您……”
“她是想质问我……为什么把人弄没了是吧。”
一贯口齿伶俐的娜娜磕磕巴巴,比比东却早已猜到千仞雪的反应,“质问”这个词语气还是太温柔了,比比东能想象出千仞雪急着回来和她动手的场景。
“呵。”她苦笑一声,又灌下一杯酒,“不必来问我,都随她吧……”
“老师,请恕弟子多嘴,您难道就要这样一直消沉下去吗?”
比比东垂眸,水光荡在她的眼中。
她并不回答,只朝着门口扬了扬手。
胡列娜咬了咬唇,俯身行礼之时忽而灵光一现,重新发问。
“老师,您不会这样消沉下去的吧?”
比比东一怔,时间在她的错愕中转瞬流过……呵,娜娜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学会用否定的问法来不讲道理地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胡列娜打起精神一笑,行礼告退。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