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父亲——此刻的父亲真的陌生得看不清,道不明……
他的手握拳,抓紧,放松,又抓紧。
最后,他无力地垂下双手,像是妥协了一般。
顾彪见状,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怕他这个大儿子会毅然决然离开忠国公府……
这时,伴随着一声更为响亮的雷鸣和明亮的闪电,下起了暴雨。
“父亲,孩儿不知您究竟在顾虑什么,又或者在考量什么,阿芷既然还活着,她独自一人在外流浪,您于心何忍?”顾蕴再度开口,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激动和兴奋,也没有了后来出现的愤慨情绪。
有的,只有哀莫大于心死的轻言。
顾彪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放下了严苛。
如果他今天不把话摊开来说,恐怕这个儿子也要失去了……
他说:“坟冢之人确实不是阿芷。可众目睽睽,各家虎视眈眈,阿芷在他们的‘认知’里,已经死了。”
顾彪的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冷肃。
顾蕴没有接话。
已经冷静下来的大脑开始思考着父亲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每一个字。
见顾蕴没有提出反驳,只是在那儿静静地听着,顾彪又暗暗松了口气——他这个儿子,最让他引以为傲,平日里虽然一副温和的样子,但是固执起来是十头牛也拉不回。
他怕,怕这个孩子就这么执意要去寻找阿芷。
“在下葬那日,出殡之前,我便发现了蹊跷。葬礼依旧进行,人依旧埋下。其实……这些年,我都有派人寻找……”顾彪说,声音很轻,将自己埋藏了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话虽然不多,但这些年也像一块石头般压在他的心头。
这下说出来,轻松不少。
而顾蕴则直接问道:“父亲可有相关的消息?”
他的语气又较之前的平静多了一丝人味儿了。
顾彪摇摇头,说:“并未有确切的信息。”
说完,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所有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人,我继续找着。你就不用管这件事了。”顾彪说。
顾蕴沉默片刻,向顾彪行了礼后,带着来时的锄头和铁锹下去了。
在不再能看见顾蕴的背影之后,顾彪这才又松了口气。
庆幸,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彪如此想。
此时此刻他是笃定他这个大儿子已经被说服,可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大儿子只是一时之间的妥协。
屋外的雨很大很大……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停歇。
当忠国公府的人醒来后发现,大公子顾蕴,离开了府里。
接下来,连着好几日,都不见顾蕴在府里走动。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顾蕴失踪了,有人提议去寻人,也有人说着要去报官,全都被顾彪拦了下来。
所以,大家便开始说,大公子与国公爷大吵了一架,然后离家出走了。
几年间,他“失去”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拉回了自己的思绪,顾彪看着他的妻子,然后出声唤醒了她。
“太子府的这位姑娘,与我们家阿芷年纪相当,你觉得她像或许也是因为这个……”
顾夫人愣了下,然后自嘲道:“唉,不知怎的,自从听说她中毒了,我这心里啊多少惴惴不安,越想越多。以致于,我几乎都觉得,她就是阿芷了……可,阿芷,她早已魂归西天了。”
“夫人不要多想了,一切,皆有定数安排……”顾彪这次没有继续接着顾夫人的话说下去,也没有再去纠正她的话。
不过顾夫人的这一番话让他察觉到了一些之前自己忽略的——穆连紫有那么像阿芷?
连带着,他回想起太子的举动……
然后,脑海里电光一闪,有了新的头绪。
他问穆玥瑶:“瑶儿,无情引这个毒,九重楼之外还有可能谁有?”
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九重楼”三个字了,再度听到自己的相公提起,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自从离开了九重楼,她便没有再与人说过关于九重楼之事了。
这次因为穆连紫中了无情引一事,她又再次与之联系在了一起。
顾夫人怔愣了一下,也没有问顾彪为何如此问,而是回想了一下之后如实回答了:“我想……应该就只有他了……当年离开九重楼的,便只有我和他。”
顾夫人知道自己的相公不喜欢对方,自己与对方虽然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因为自己的相公与对方十分不对盘,因此她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人的名字。
虽然顾夫人没有明说这个人的名字,顾彪也知道了。
他原来猜想便是他,可是如果要让太子悄无声息地死去,并不是只有无情引一种毒,而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将毒下在穆连紫身上?
穆连紫怎么着也是他的故友之女,此人竟冷血无情至此?
况且,要想无情引毒发,有一个前提,必须得中毒双方相互动了心思才会诱发——而他如何笃定,太子会喜欢上穆连紫?
除非……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