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从不允许别人靠近。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睡觉床上从来不留多余的东西的习惯。
蒋东升床上最后留下的那样东西,一定是他最喜欢的,舍不得松手的。
他曾经跟蒋东升抢过一个巴掌大的木漆熊猫,俩人打的鼻青脸肿的还不撒手,最后被两家的爷爷一块拎到门外边的雪地里跪着念检讨。那个玩具最后因为争抢摔坏了,他也没当回事,但是蒋东升却是一块块的去捡掉在地上的碎木渣,直到再也拼不起那个熊猫的形状了才松手。打那以后,蒋东升手里再有什么宝贝的东西,都会宣布主权似的先亮给他看一眼,要是见过了再抢,蒋老二下手就狠了,绝对不留半分情面。
霍明眼睛微微眯起来,盯着前面的一处瞧着,心里却是回想起当年那个无法拼凑出形状的木漆熊猫。要是摔坏了,再也拼凑不成原来的样子,蒋老二会撒手么?他们当年说过会并肩前行,而如今蒋东升选的这条路太难走了。
蒋东升回到京城,蒋老立即安排人带他去军检,等待多日之后,却是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蒋东升的成绩已过了京师大学的录取线,用这分数推荐去军校是没问题,但是有一项没有合格,最后那个没达标的项目上批着赤红的大字:精神异常。
蒋老提前拿到了那份军检报告,他脸色很不好,看了一会忍不住把那份报告用力摔在了地上,“胡说八道!”
蒋宏被喊来书房一起讨论孩子们上学的事,这会儿瞧见蒋老发脾气便小心上前捡起那份军检报告,略微翻看了一下,嗫嚅道:“爸,这个上面写的……可能参考了当年的医院证明吧,那上面写的是有些过分了。”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蒋老忍不住指着他鼻尖骂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怎么当父亲的!孩子出现那样的情况,不及时去治疗,竟然自己去药房随便开药给他吃……他才多大?你怎么敢亲手喂下去!”
蒋宏站在那里哆嗦了几下,道:“他,他当时病的很厉害。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一点药,我以为……”
“糊涂!”蒋老拿拐杖狠狠在地上戳了几下,“你给他吃了那么多的药片,他好一点没有?既然没有起色,为什么还不停手!要不是卓公当年安排我回京城治疗,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东升了!”
蒋宏不敢出声,只垂头听着。
蒋老骂了一阵,瞧着他那一副默默忍受的样子,又甩手不再多说什么了。他对蒋宏有期望,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的失望。
当年他被发配到偏远的地方,寒冬腊月里生病差点没能熬过去,多亏了留在京城的儿子蒋宏给弄来一点药才撑过,要不然哪里还有机会等到卓公前来搭救?大女儿的孩子一出生便害了眼病,也是蒋宏费尽心力去讨来了几瓶眼药水给孩子用,这才保住了一双眼睛……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对蒋宏多了几分期许,只盼着他能争气。
可是那样一场漫长的政治运动中,蒋宏原先的意气风发早就被磨光了,他现在就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中年人,胆小怯懦,做事也要一再去看别人的脸色。他害怕了,心里一旦被埋下恐惧的种子,便再难以恢复原来的模样。
蒋宏这一生中,做过的最硬气的事,恐怕就是在那样十数年的折磨中死死咬住自己的父亲没有错,没有站出来批判自己的父亲是叛徒内贼。而现在蒋宏正木讷地站在一旁,似乎还在等蒋老说话,他已经习惯了去听从别人的吩咐去办事,微微弯曲着的腰背像是再也直不回来。
“军工院那边你再去问问情况,这份军检结论来的蹊跷,瞧着倒像是有人故意在跟我老头子作对。”蒋老慢慢踱步几下,又转身对蒋宏吩咐道,“打听清楚了就立刻来告诉我,趁着还有个把月的时间,或许还有机会让东升去那边读书。”
蒋宏应了一声,但是站在那没有走。
蒋宏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有事?”
蒋宏为难道:“爸,苏家当年的事情毕竟是留了档案的,苏伯伯当年是‘叛国’罪啊……东升军检上面写了那样的话,或许还是别人给咱们家留了情面,如果牵扯出当年的事情,恐怕东升哪所大学都上不了。”
蒋老脸色不豫,冷声道:“你也是这么认为?你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难怪他孙子会一直往外跑,会对这个家这么不在乎了。
蒋宏站在那吭哧了一会,又提出一个建议,道:“要不让东升在京城里选一个大学去读书,军校还是算了吧?我听说朱家和云家都有孩子被军工院刷下来了,今年查的特别严格,不好进。如果非要选一个孩子去读军工院,易安这次考的也不错,要不让易安去试试?”
蒋老拢起眉头,沉思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用,易安不是已经选好学校了么,就让他读那个学校吧。”他看了蒋宏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是不是去冀州听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蒋宏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没去冀州,就是前几天接到了秀琴的电话。她听说易安考的不错,特意来问问孩子上学的事情,别的没说什么。”
蒋老显然并不想多提王秀琴的事,皱着眉头道:“我不管你的家务事,你如今也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