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衙公廨里。
听到张居正不假思索的一声办事。
严绍庭目光斜觎向了对方,心里倒是不由揣测起来。
按理说老张虽然是那种外表看着平淡,但骨子里却是透着狠劲的人。
不然,他也不会想出将整个顺义县衙上上下下全干掉,然后用自己培植许久的顺天府官吏去暂管顺义县的路子来。
但自己一提要将这件事闹的更大一些。
他竟然没有思考太多,就答应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李春芳入阁的缘故?
严绍庭觉得剔除掉张居正要推行变法的因素之外,李春芳入阁导致他想要加快脚步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张居正却是微微皱眉。
因为直到现在,严绍庭也没有说出,若他在自己的位子上将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润物。”
张居正轻声呼唤着。
这一声,让他回想起了一年前的景象。
那一日是在西苑玉熙宫圣前议事,定下东南增产丝绸行销海外之事后。
严绍庭站在太液池玉河桥上等候着自己。
那时候。
自己还是那位先生引以为傲的学生,那时候严家在朝中还是人人喊打,人人皆要倒严。
也就是在那一天。
还是严绍庭主动对自己开口,希望自己能以表字称呼于他。
如今。
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如此称呼。
张居正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和感叹。
他继续说:“虽然尚不足两载,但朝堂上下却已经与过去截然不同。润物之才也已显露众人眼前,当下朝政至此,若润物在我之位,当下之事究竟又要如何操办兹大,而达目的。”
严绍庭却是转口道:“刚峰先生已经离京数日,他自北向南沿运河而下,想来船程更快,不知太岳兄是否又能去信刚峰先生?”
见严绍庭提到已经悄然离京的海瑞。
张居正顿时冷哼一声:“提他作甚!”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不满。
其实早在海瑞被皇帝赐奉为应天巡抚之后,张居正就准备找个机会好生宴请海瑞,也算作是恭喜升迁。
但谁成想不过是因为朝中和府衙事务繁忙,自己一时未曾照顾到,就让海瑞不声不响的跑了。
那厮。
当真是不值得深交!
严绍庭则是眼神怪异的瞄了一眼张居正。
这位对海瑞恐怕就是一个又爱又恨的心思。
若是换作男女之间的话……
那就是爱而不得?
因爱生恨?
严绍庭没来由赶忙摇了摇头。
自己怎么就嗑起了如此怪异的cp?
趁着张居正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严绍庭当即笑着说道:“所谓不谋一地,何以谋国?虽说太岳兄当下是要在京中操办诸事,借以推动变法。但如顺义县胥吏贪墨舞弊、行事不法,难道只有顺义县?此次刚峰先生升迁应天巡抚,职责江南十一府、一州之地,恐怕胥吏如虎,比之顺天府更有盛之!”
其实严绍庭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借着张居正顺天府治下顺义县的事情,来推动一项胥吏改革的事情。
不过。
这件事情不光要借用张居正的顺天府,还需要在其他地方落笔。
将一件个体的事情,推动成一个**。
刚好张居正就给自己递了这把刀子。
自己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将这把刀子递给海瑞,最终再送到在内阁督办整饬吏治一事的高拱手上。
而经过严绍庭的解释。
张居正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目的。
这才是要将事情闹大啊!
而按照海瑞的性子,只要给他一个印子,尤其是在他喊出了升迁之后便要做的那三件事里,赫然就有着整饬吏治。
他必然会下死力去清查应天巡抚治下的吏治。
到时候南北两京呼应。
这件事情就算是真的闹大了。
张居正不由脱口而出:“京畿之地胥吏如虎,而陪都南京亦如此,可窥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盘根错节之胥吏苛政猛如虎!润物此策,实乃上上之策!”
说罢。
张居正便撂下严绍庭,快步走到一旁的桌案前。
他提起墨笔,便开始在纸张上书写了起来。
瞧着张居正赫然是已经开始给海瑞写信。
严绍庭微微一笑。
仅仅是两京之地?
脸上含笑,严绍庭踱着步子,在一帮照旧想要吃瓜的顺天府官吏注视下,翩然走出顺天府衙。
出了顺天府衙后,严绍庭便直奔严府巷,让严虎备好马车就一路向着西北,出了北京城往昌平赶去。
至昌平。
已经是傍晚时分。
严绍庭刚下马车,远远的就听到镇子旁传来阵阵喝声。
循声走了过去。
只见贴着镇子旁边就是昌平治安司官署衙门所在。
而在治安司衙门前,便是一片偌大的空地。
如今这片空地已经被踩踏的板结扎实。
空地周围也没有围挡,棍棒刀叉自衙门里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