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茵叠好最后一件旗袍,放进皮箱里,低垂眼帘遮掩了眸中一掠而过的厌恶。
“回潍城?!”
江夫人惊得眼睛微瞠,眼神快速闪烁了一番,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俞茵的手。
“不成!你回什么潍城?潍城哪里还有你的家?”
她眼里尽是疼爱,紧紧握着俞茵的手,无奈叹了一声。
“你这孩子,是不是同阿澄闹脾气了?姑母知道,你昨晚受了委屈,阿澄他并非有意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他马虎大意,后悔莫及,在外面找了你一夜呀!”
“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不动闹着离家出走,等他回来,姑母替你教训他......”
江澄急匆匆奔上楼,正听到他阿姆在安慰俞茵。
他气息不稳,敛起眸中暗晦,一脸愧疚担忧地走上前。
“茵茵,都是我的错,你打也打了,若还不解气,再打就是了!”
江夫人飞快看了眼他,见儿子脸上两个五指印,眼皮抑制不住跳了跳。
江澄没看她。
他一脸温润自责,眼神专注看着俞茵。
“别跟我置气,你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回到潍城,怎么生活?不是说好的,日后安心留在家里,我们还要订婚呢,以后有我照顾你…...”
俞茵眉眼森寒,“你说的照顾,是将我精心打扮过,带去宴会上,当作礼物送给别人享用?”
江澄和江夫人的脸色齐齐僵硬。
江澄眼神恍惚了下:
“茵...茵茵,你乱说什么?你误会我......”
“你的目的达到了。”
俞茵冷笑,垂眼示意香梅,将地上的皮箱整理好。
“可惜,聂帅要离开裕京,裕京军政府的官职调动,也不由他做主。”
言下之意,江澄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江澄眸光瞬暗,眉心皱成一抹‘川’字。
“茵茵,你跟聂帅,难道...”
俞茵樱唇冷勾,似笑意不入眼底。
“如何?你敢跟聂帅抢人?”
江澄脸色变幻,有一瞬间失控扭曲。
俞茵是故意说如此歧义的话。
她也当真亲眼看清了,江家母子两虚伪的嘴脸。
在得知她‘已成为聂帅的人’后,连江夫人都绷不住黑了脸。
“…谁?!聂帅?!”
她失声惊问,豁然扭头看向江澄:
“阿澄,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
“我怎么知道?!”江澄沉着脸大声斥喊。
江夫人半张着嘴,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她又看向俞茵,唇瓣嚅喏好半晌,似不知该说什么好。
俞茵眼里难掩讽意,不欲再与这对母子多纠缠,她让香梅拎上皮箱,两人径直离开了房间。
江夫人眼睁睁看着,握拳捶江澄。
“你快给她哄回来,不能让她这么走!想想你舅舅留下的那些东西...”
不用她说完,江澄咬紧后槽牙,扭头追了出去。
他在楼梯口处追上俞茵,一把扯住她手腕。
俞茵厌恶皱眉,“放手!”
“茵茵,我知道你气我误会我,但我不能让你这么走,你一个人,若是再出个好歹,我和母亲就实在愧对舅舅了。”
江澄一脸温柔:
“如果非要回潍城不可,我陪你。”
江夫人追下楼,正听见这句,先是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连忙又匆匆步下台阶,拦在俞茵另一侧。
“对,让你表哥送你!”
“茵茵,再赌气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你孤身一人,回到潍城也要安顿下来,就算跟聂帅......”
她瞥了眼楼下,许岩身形高大,正百无聊赖地立在堂厅外的台阶上抽烟。
“就算你要跟聂帅,也要有家里人为你做主,怎么能就这么没名没分跟他走了?你若一个人被欺负了,我怎么对得起你阿爹?”
江澄神情黯然神伤,强颜欢笑道:
“不错,至少我要确保,茵茵在潍城,能过得好。”
都到了这一刻,这母子二人还在装情真意切。
俞茵冷眼凝视江澄,真切意识到,自己上辈子真的瞎了眼。
从头再来,竟一眼便能分辨他每句话里的虚情假意。
她没了贞洁,他就绝不会再强娶。
所以上辈子装那么深情厚谊娶她,还演了一辈子戏,总归是有原因。
舍不得放她走,一定是因为她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俞茵心口冷的厉害,宛若破了个大洞,萧瑟冷风呼呼吹着。
她嘴角冷冷勾起:
“好。”
我原不爱惹是生非,想避开便好。
可你们终究教会我,有些事避无可避。
也罢,既然你们野心难平,步步紧逼,那我也不得不两相清算了。
——
彼时,盛东饭店。
聂天擎已经整装待发,正端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用午膳。
冯郊安排完返程事宜,回来禀话,立在他身边,将俞茵掌掴江澄两巴掌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