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陈月樱不解问道,“你土生土长的地方,靠关系应该也能混口饭吃吧?也不至于这般落魄。”
林桢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音调低沉,拳头逐渐紧握:“我家原本是开药铺的,一直踏踏实实的做生意,过日子。但就在我九岁的时候,爹因病而去,只留下我们母子二人。后来……”
话到此处,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恨意,话中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挤出来的。
“后来……好像因为发生了一件事,然后竹皇州内一个很有势力的世家就处处派人针对我们,加上他们与官府的关系深厚,即便上报给府衙也无济于事。”
“仅在爹离去了两年后,药店就被迫不得不卖掉。又过了两年,积蓄逐渐花光,原本富足的生活,只能缩衣节食,再然后连饭都吃不饱了。”
“而就在两周前……”林桢俊的身躯微微颤抖,眼圈泛红,难以言喻的悲愤在空气中弥漫,“两周前,我娘终于给他们逼死了!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不肯罢休!我只有离开才能……”
声音逐渐细小至不可闻,但此刻已然无声胜有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收敛住情绪:“我变卖了家里的所有东西,换得一些盘缠来参加秦汉道的大考,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出路了。”
“但是没想到,刚一进秦汉道没一会钱袋就没了。而且里面还有一块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现在也没了。”
陈月樱的手颤抖了一下。
随着林桢俊说完他的故事,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气氛压抑而凝重。
这时,三碗阳春面被小二端了过来。
“先吃面吧,”陈月樱将一碗阳春面推到了他面前。“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先把肚子填饱。”
“谢谢你。”林桢俊诚恳的道,但他刚提起筷子要开动,却被陈月樱喝住了。
“你先去把脸和手洗干净了,脏成这样怎么吃东西。”
“哦,是、是。”
不一会儿等,林桢俊洗完脸回来后,陈月樱差点没认出他。
脸蛋白净,鼻梁高挺,一抹淡眉,手指修长而轻灵。若非他眼中密布的阴郁,确实是一罕见的美男。
或许身材上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身体太过文弱。全无一点男子的勇猛体魄。
“您一直盯着我看,是我脸还没洗干净吗?”从他进到陈月樱视线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一开过,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毛。
“哦,没有。”陈月樱甩了一下头,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此刻她脑中已经清晰地留下了对他的印象。若是她想,眨眼间就可以变得与他一模一样。
两人开始享用午餐,但从头到尾都在没有交流过。
陈月樱是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吃面上,毕竟忙了一上午,她早就饿瘪了。
而林桢俊却有些漫不经心,眼角不时地瞥向陈月樱,时而迷离,时而清醒。而清醒时,整个人也有些急促,几度开口,但总是欲言又止,将话又咽了回去。
一段时间后,陈月樱终于吃完了。
“小二,”她拿出三个铜币交到小二手里,并道,“他的那份我也一并付了。”
然后扭头对林桢俊道:“那谁……哦,林桢俊,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等等,”林桢俊迅速起身,叫住陈月樱了。
此刻他必须开口了,不然就再没有机会了。
“您、姑娘您能借我一个半银币吗?”几乎是鼓起所有勇气,林桢俊才吐出了这句话。
“一个半银币?”陈月樱音调一下子拔高,“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
“我知道。”林桢俊低下头,小声道,“但是我参加大考需要一个银币的考费,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宿食一共是一个半银币。您如果能借我,我将来一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一阵沉默。
[终究还是借不到吗?]虽然林桢俊早已预料到这一个结果——因为这一个半银币说是借其实大概率是还不上的。
但是他也得尽力去试一试,只是当这个结果降临时,鼻子还是忍不住一酸。
“叮叮叮……”钱币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林桢俊惊愕地抬起头,两枚银币在桌上跳动。最后停滞在桌上,反射出白光。
记住,别忘了你的承诺,陈月樱转身向外走去,一头亮发在脑后飞扬。“我等你的涌泉相报。”
林桢俊的眼睛湿润了,陈月樱留下的背影在他眼中如有万丈光芒射出,如似明媚春光,拂去严寒,送来温暖。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
……
太阳从升高到落下,影子先缩短再拉长,钟华一直盘坐在原地,从未离开过。
他的中午饭还是托吴金星去给他随便买了一点。
元神扫描一刻不停的四周,若是疲惫了,则换成眼睛。
只为等到那个小女孩再次出现。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功夫不负有心人。
集市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小补丁的小女孩挤入挤出,慌张地向前跑去,好似在逃避着什么。
钟华紧闭的眼睛在这一刻猛然睁开,在暮色下如有星芒射出,向小女孩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