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清秋(1 / 7)

裕兴铺子临街的馄饨摊,两人鬼祟。

石青整了整头笠,惑道,“桑小官人,不是说苏姑娘会去码头么?怎转到这来了?可要禀小公爷?”

“且勿叨扰行初,昨日晚间营地粮仓塌方,今早又遇雨,怕正是忙的时候。”桑茂蹙眉,紧盯前方铺子,找了个空位坐下,“再等等看。”

他们这些时日一直在苏府周边暗探,今晨见苏之瑾出门,一路跟随,未料她竟与苏骧一同进了裕兴当铺。

他也觉诧异,按照行初的揣测,她一定会去码头会柳仲宜。

行初向来料事如神,总不至于在这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

又等片刻,青雀桥上雨如悬。

石青耐不住性子,“桑小官人,要不我们也进铺子瞅瞅?空等着也不是办法。”

“那裕兴当铺可不寻常,”桑茂点了两碗馄饨,娓娓道来,“收的都是奇珍异宝,你没瞧见进去的都是达官显贵?我们当下这身打扮贸然前往,只会打草惊蛇。”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城墙角楼,高约七丈,有一武卒值守,那是可以俯视全城的最高点,也是观测码头的最佳处,他抬起手臂,令石青,“你去那候着,若看到着鹅黄衣裳的姑娘往码头去了,立挥红旗,反之挥黄旗。每半时辰报!”

雨声淅沥,呈雷霆之势,雨滴落在桌前凉透了的馄饨碗里,油腻浮汤打了结,葱花沿圈碗转动,可角楼上的消息却分毫未动。

“小官人,若不续汤,奴要把摊子撤了。”店家收起招牌,“这雨下得恁大,我这生意是做不成了,你也早早归家去罢。”

桑茂聊有歉意,正欲接话,耳神一惊,闻暴雨里传来远处艄公吆喝,“开船喽!”

他忙把视线转向角楼,依然黄旗。

难道真是他多虑,苏之瑾没上船?

桑茂往前走了两步,心下正放松可交差时,余光却扫见裕兴铺子二楼。那是个不起眼的槛窗,立窗而立的苏骧正饶有兴致地瞧着他,见他望来,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冲他轻挑了下眉,不知看了多久!

桑茂心中警铃大振,匆匆奔进铺子,不顾周遭阻拦,兜转寻到北门的脚印,在泥泞上留有一串往南去了,正是码头方向!

道上荆棘被雨水斜撩在院墙上,垂有一绺残碎黑布,是小厮常用的料子。

他暗道不好,“快去禀告行初!中计了!”

黑云翻墨,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老翁,能不能再等等?”

苏之瑾站在船头和艄公商量,头戴的黑网巾已湿透,琳琅的水珠浸在眉眼间,央求道,“我家公子定是有事耽搁了,再等他一炷香,他一定来!这是五两白物,还望帮忙。”

一壁说,一壁往他手里塞了个白花花的银锭。

艄公欲接,却听客船中的人好一顿谩骂他是见钱眼开的翁子。

他好面,舔唇闭眼推了银子,将苏之瑾不耐推回岸上,“去去去!哪来无礼小杀才,用等黄白物想买我!这船客人都等半时辰了,今日雨大浪急,再不走就出不了城了!”

苏之瑾抹了把面上的雨水,还想再求情,船夫已撑杆打挺不瞧她,卖力吆喊,“开船喽!”

船离了岸,雨彻江寒,客船上的人探出脑袋来,雨天也没别的热闹,数十只眼在她身上打转,企图作些谈资。

总有眼尖的,早已识破她是女儿身,鄙薄笑起来,“正经姑娘哪有私逃的,指不定是哪个勾栏行院里的婊.子,被小秀才怂恿的,你瞧瞧她出手多阔绰。”

那个说,“可怜见的,那些捻酸秀才的话过过耳就算了,她倒当了真,也不知抓回去要被妈妈打多惨。”

这个说,“也不知道情郎长得有多好哩,才能引得她冒着大雨也要奔逃。”

只是看到个影,这些人便能有声有色编个话本了。

笑声与烟波在她脚下袭来又远去,苏之瑾缓缓蹲下身,全身淋了个透,那些悠悠晃晃的鄙夷嘲谑,从她的骨头缝里颤出冷声来,将她的自尊凌迟地寸甲不留。

明明一切那么顺利,出门、换装、找到客船,再往下,就是她和他乘船远渡,在另一寸土地上生根发芽。

可是他呢?

他去哪了?

苏之瑾担心柳仲宜出了事,可又侥幸在想,只要不是大事,出点事也好,这样他的失约就不是故意的了,而是有事没来罢了。

她还是想为他找借口,已好显得她的朝思暮想、她的筹谋规划不那么傻,可雨实在太大,浇头灌来,噼里啪啦淋得她清醒万分。

他不会不知,她在等他。

哪怕实在有事,他也应当遣人来同她说一句,而不是让她在这里任由旁人编排侮辱。

但很快,苏之瑾就刻意忽视了这想法带来的痛感,她还是愿意骗一骗自己,万一仲宜是受到急召,没来得及派人呢?

她又为他的处境担忧起来。

总归她什么也做不了,这漫漫雨天打破了所有的安排,她只有不断地想,才不至于让自己陷入绝望里。

但总有人会让你不那么痛快,不顾情面地拆穿你。

“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苏之瑾以为幻听,抑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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