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瑾看着江束,隔着破絮般的大雪,目光异常冷峻,心里不住提醒自己,江瑀还在窗边看着。
淮琅从江束身后探出头来,央求似的瞄了瞄皇兄,又轻轻摇晃江束的胳膊:
“是我先拿雪球砸他,结果不小心摔倒了,祝公子才扶我起来,他没有不安分的。”
江束扫了小瞎子一眼,眼含厌恶,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他握着淮琅冰冷冷的手,将暖炉给他抱着:
“衣服沾了雪,回去换一套。”
淮琅捏着披风轻轻抖动,提起放在地上的粉青小瓮:“拍掉不就好了,走,我们去采香雪。”
江束接过小瓮,拉着他往房间走:“等会雪化在衣裳里,要冻坏了,听话。”
淮瑾看着两人言语间慢慢走远,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师兄说的对,这两人确实不合适。
他拍雪时碰了淮琅衣衫,江束这么明晃晃的嫌弃,小混球竟然都听不出来。
淮瑾走上台阶,江瑀正趴在窗扇边,探出小半张雪白的脸,朝淮琅那边观望:
“阿琅没摔着吧?”
淮瑾摇了摇头,他站在窗栏前,忽然想起上次夜里潜进屋,掀开床帘时看到的眼。
若是当时自己没看错,那自己说的话,江瑀不就都听到了,蒙住思绪的迷雾,犹如被寒风吹散,他脑中豁然清明。
淮瑾凝着江瑀的侧颜,神色恹恹地朝他伸着双臂。
他这姿势,跟以往在王府,散朝回来时懒得走路,赖在窗边非要江瑀抱进去一模一样。
江瑀也没多想,习惯性地扣住他的细腰,将人从窗外拎到自己怀里,动作流畅自然。
他伸手拂掉淮瑾脑袋上的雪,又替他脱掉被冰水濡湿的净袜,白嫩嫩的脚丫子,冻得像个铁疙瘩,江瑀取来炭盆边烤热的毛毯,裹着他的脚。
“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还拿雪球砸他,幼不幼稚。”
淮瑾没理他,翻了个身,趴在他膝上,抽了帕子擦软榻上的水,淮琅丢过来的雪球被热气烘化了,锦垫湿了一小块。
江瑀拧了一把他的屁股:“你离阿琅远着些,阿束心眼比针尖还小,我都不敢离阿琅太近,你去惹他……”
“他是我弟弟,我作为兄长,如何挨不得了。”淮瑾擦拭着锦垫,气恼地打断他的话:“再说,阿束将你抱来抱去,我可有说什么。”
江瑀身子轻轻抖了一下,他愣住片刻,便跟被烫了似的,拎着淮瑾后领,将人往软榻外扔:“你……你是……”
淮瑾眼疾手快的扒住软榻,随即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语速飞快道:
“别再装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不就是怕熬不过去,我随你一道去了,说好的事,我言出必行,你将我赶到哪去都一样,我就不走。”
他仰着犹如白玉的颈子,定定的瞧着江瑀,哀求道:“师兄,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做混账事了,大年下的,过几日就是我生辰,外边那么冷,你别再赶我了。”
他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好几个音节还因嘶哑的嗓子破了声。
江瑀听得头都大了,他快速过了一遍近日发生的事,自认没有哪里露出破绽,淮瑾不可能发现自己认出了他。
肯定是在诈他,江瑀定了定神,恶狠狠地说:“我装什么,早知是你,我就在街上一脚踹死,快松手!”
淮瑾钳住他扒拉自己的手,将人压在软榻上,俯首埋在他颈窝里:
“那天晚上我翻窗进来,你是醒着的对不对,我当时喝蒙了,只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你定是被我说的话吓到了,年后我让玄秋子和李济安都来蓉城,师兄,你不会有事的。”
江瑀双手被箍在头顶,脸上充满难以言说的后怕,强装的暴怒消退了,只剩下满腹无奈。
他浑身软绵无力,缓了好半晌,才埋怨似的涩声说:“你怎么这么傻,连人都分不出,那天你扮成阿琅,还没进屋我就知道是你。”
淮瑾在他颈窝里拱了拱,声音喑哑:“我看了好几遍,每处都确认了,一点差别也找不出,满心只想着,再不追去黄泉路,你就跑没影了。”
“师兄,你快将我吓死了,我在亭子里想了一晚上,也不敢出京寻你。”
“每日跟个幽魂一样守着灵堂,假装自己将你真逼死了,可无论怎么想,心里还是放不下。”
他从前挽留江瑀,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色诱,强迫,眼泪,可眼下他什么也不想用,因为不管江瑀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离去。
外边响起侍从的低声交谈,江瑀挣脱双手,推了推淮瑾,没推动,他吃力地伸腿勾掉支撑窗扇的木杆。
窗子‘砰’的一声合上,隔绝掉寒风飞雪,江瑀懒得理他,任他埋在自己怀里絮絮叨叨。
他听得心不在焉,用脚拨着毛毯,盖住他裸露在外的脚丫子。
“……荣皇叔也不知怎么想的,把葬礼办的轰动全城,我夜里实在气不过,就派人将棺椁中的尸体抬出来了……”
江瑀伸指摸摸他湿润的额发,抽了帕子给他擦拭着,又取下束发的金冠,用手慢慢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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