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宴盯着指尖的茶水,一时有些失神。
流光伸出芊芊玉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商商,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商宴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既然你一个人也无聊,不如带上阿琏一起去吧。她身子骨弱,前些日子又染了风寒,让她去泡泡汤池或许会好些……”
流光收回手,髻上的凤钗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闪动着潋滟的光泽。
“陛下原来这么关心阿琏,什么事儿都记挂着。”
商宴微微一笑,却似乎有些苦涩,“我身边的亲人也不多了,我总要学会去保护她们。”
她之前一直以为对商琏不闻不问,至少能护她周全,却也让她吃了不少苦,一国公主,却要处处受人脸色,她这哥哥做的很不称职吧?
所以,哪怕前路再坎坷黑暗,她也要试着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她们。
直到……她再也没有那个能力。
闻言,流光似是一愣,随即又旋开一抹笑容,柔声道,“我明白,商商。”
“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那些人欺负阿琏的!”
见流光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商宴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流光趁势又拈起一块糕点扔到嘴里。
微光洒在商宴含笑的侧颜上,干净纯粹的仿佛一块白玉,明明是一位坐拥下的帝王,却不带一丝杀伐的狠戾之气。
也不知是楚依安把她护得太好,还是她秉性太过纯良。
福子在一侧看着,恭敬的低下头去。
陛下似乎很久没这样笑过了,在平日里总爱皱着眉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其实也不过十九岁而已。
可是,在楚依安十九岁之时,他已是权倾朝野,成为大商绝无仅有的摄政王。
心狠手辣,令人闻之色变。
直至今日,福子回忆起那夜宫变,冲的火光中,十九岁少年堪称鹰视狼顾般的回眸……
仍是遍体生寒。
送走流光,商宴看着案台上散落的糕点碎屑,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溯雪已拿过湿布擦了起来,那么细致认真,如同她冷若冰霜擦拭剑身的模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商宴抿唇一笑。
“溯雪,衍亲王自猎场回来就总是给你送东西,那些药材锦绣堆在司监房你也不去取。”
“闲置着也浪费了,不如你什么时候去跟阿衍一声吧,也省得那些司监房的公公为难。”
溯雪干净利落的收回银盘,素来清冷的眼里不染一丝情绪。
如同以往无数次一样,溯雪淡淡回了句,“是。”
商宴微微点头,话到唇边却又咽下去,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甘甜而冗长的滋味萦绕在舌尖。
对于溯雪,商宴向来摸不清她的性子,溯雪虽然表面清冷,但骨子里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她始终以暗卫的身份约束着自己,只为成为主子手里一把最锋利的剑。
可是,再利的剑也会有它的信仰。
溯雪,你的信仰又是什么呢?
放下茶杯,商宴起身道。
“在殿里待久了也闷得慌,不如出去走走吧。”
福子应声上前,替商宴细细理了理袍服,方踏出殿外。
大商皇宫规模宏大,富丽堂皇,在百姓眼里是神殿般的存在。可是,在商宴眼里,这不过是个华丽的围城。
生于皇宫,囚于帝座。
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商宴心里苦笑,面上却不露丝毫。
八年前的那场宫变,几乎颠覆了整个大商皇族。她不过是一个将死的公主,是楚依安从大火中救下了她,并护着她一步步走到今。
偷换日,大逆不道的事她都做了,还有什么好自艾自怜的呢?
更何况,在这高位之上,她也没有选择。
一路无言。
途经广陵宫时,却远远看见几个衣着华丽的千金被各自侍女搀扶着出殿来,看样子似乎是跪了太久,腿脚麻木,连走路都打着颤,几乎是一步一挪。平日里矜贵的千金此刻都是面色难堪,嘴唇隐隐泛白,再没了半点端庄优雅的样子。
察觉到商宴的目光,一直跟在身后的福子开口道,“陛下,这些都是当日在侧殿里出言讥讽的姐们,乐公主这几日频频招她们入宫,是为春祭抄写祭文……”
“那祭文有十余卷之多,大多是些复杂的生僻字,乐公主更是以心诚为由让各大世家姐跪着抄写,前些日子听高大饶千金高敏不愿意抄写,被乐公主施了宫法惩戒,高大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商宴微微眯了眯眼,后宫里肮脏的事多了,所谓宫法不过是女人们贯用的手段,既能惩罚别人,以达警诫示威的作用,伤口又不易被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痛在身上,让人有苦不出。
商宴不屑的收回目光,商乐是何等肚鸡肠的人?几乎可以是睚眦必报,那些捧高踩低的世家姐在大殿上如此出言不逊,商乐必然会记恨在心。
只是没想到她如此迫不及待的就动手了,丝毫不加掩饰也不顾及各大世家的情面,打着春祭的旗号,刻意报复刁难。那些姐虽也出身不低,但迫于商乐有萧太妃撑腰,又有春祭的名号挂着,自是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