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年过去,黎蔓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父亲为一县之长,又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对小女黎蔓更是疼的不行。
前来黎府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黎父不胜烦扰,黎蔓却只说非柳相不嫁,想着柳相也是他看着长大,有逸群之才,当是个好归宿,于是两家就定下了这门亲事。
“故事到这里,本应该是情投意合,美满姻缘的一段佳话。只可惜,启明五年,苏州发生了一起震动朝廷的大案,奉安还派了不少官员下来。”
高老使劲想了许久,“好像叫什么,——苏州举子案。”
听到这里,商宴心头咯噔一下,原来竟和那个案子有关。
高老说的有些累了,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我本就是这两年才混入章台的,对大商过去发生的事也不甚清楚,只听得黎丫头说,当时这个案子闹得很大,事态严重,许多官员都被牵涉其中。”
“欸,丫头,你是土生土长的大商人,对这事应该比我清楚吧?”
高老突然发问,商宴一时没回过神来,面色略有些诧异。
高老只当她听得蒙了,于是摆了摆手道,“也是,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女娃能知道什么。”
商宴并未反驳,只牵动了一下嘴角,掩住了眼底思绪。
苏州举子案,当时是直接被奏上和明殿的,也是她沾手的第一起有关卖官贩爵的案件,所以自然是印象深刻。
自古寒门学子的仕途之路都格外艰难,要经历多年的寒窗苦读,和层层科考选拔后或许才能够谋得一官半职。
她依稀还能记得那个举子的名字——沈丛。
沈丛在苏州参与乡试时已过了而立之年,曾经两次落榜的他日夜苦读,誓要中举为官,光宗耀祖。
他曾无数次扬言,谁说只有武将才能精忠报国,文臣同样可以大展经纶,平治天下。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岂不快哉?
怀着满腔报国热枕,沈丛在考场上挥洒笔墨,大展鸿文。
放榜之日,沈丛在红榜前站了整整一天,榜单上中举九十余人,却独独不见他的名字。
烈日将他炽烤的口干舌燥,直到夜里收榜,沈从方才头昏脑胀的走进一家酒楼。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吹嘘卖弄自己的考场文章,一字一句他都无比熟悉,甚至连读错了哪几个字他都清清楚楚。
一瞬间,沈丛毛骨悚然,须发皆立。他发了狂似的扑上去揪住一人质问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考场文章,满座宾客都笑了起来,“什么你的文章,这是祁老爷儿子的文章,今日放榜祁家公子高中亚元,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沈丛如遭重击,他狂笑着喷出一口血沫来。
“就凭那个草包?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祁连宝是个只会‘鹅鹅鹅’的纨绔!”
没有人在乎他的咆哮,都当他是屡试不中而失心疯了。
祁家老爷下了令,沈丛被好一顿毒打丢出了酒楼,楼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在庆祝着他被剥夺的人生。
第二天,沈丛就忍着剧痛去找主考官要求复核试卷,范骞却对他加以搪塞,并以犯上不敬为由将他仗责了三十。
沈丛身心俱创,悲愤之下纠集了同县七名屡试不第,含冤落榜的秀才。他们挥洒血泪,联名写了一份状书,堵在苏州知府的门口。
当着众人,沈丛慷慨陈词,控诉考场官员的狼狈为奸。
“寒窗苦读十五载,不及商贾半两金。锦绣公子哪知我寒门子弟昼耕夜诵,悬梁刺股的苦痛折磨!”
“历朝以来都是武死战,文死谏。今日,我沈丛,就以死明谏——谏这世道不公,谏这官海沉沦,谏这人心不古!”
说完,沈丛便一头碰死在衙门石狮上,血溅当场。几位秀才被他所带动,悲乎哀哉,也随之而去。
知府门前,一对守正辟邪的石狮,生生被血染成了红色。
此案一出,知府大为震怒,当即就奏上了朝堂,整个苏州也因此动荡起来。
表面看来,这只是考官与商人私通的贪墨案,不过是代价惨痛了一些。却不知那主考官范骞正是陈恪的人,那些年陈家手里一直掌握着选拔官员的权利,买卖官职不过是陈国公用来结党营私,培植党羽的手段之一。
那时商宴登基后才站稳根基,面对这样错综复杂的案情一时也无从下手,最后还是楚依安以雷霆手段平息了这件事。
商宴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或许有人会觉得沈丛自尽这一方式太过激进,沈丛又何尝不知。
但历来各州乡试主考官都是从奉安选调的官员,对考场诸事有绝对的话语权。范骞百般推诿不肯复核试卷,本州的官员也不敢置喙。
等到放榜公示期结束,范骞离开苏州,科考试卷也会被一并带回奉安,届时,沈丛等人的冤屈便再无重见天日之期。
他宁愿一死,来换取他毕生所奉行的正道。
商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紧蹙的秀眉微微舒展开,“如此说来,轻烟的父亲曾是苏州知县,想必也是被此事所波及。”
“何止啊……”
高老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