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的什么,当然是黎东来贪赃枉法,私换考卷的罪证。”
柳相如遭迎头棒喝,险些站立不稳,只得将双臂撑在书案上。
“父亲您竟真的参与了苏州举子案,此等结党营私,危害社稷的行径,可是要抄家诛九族的大罪!”
“你怕什么?”,柳宗权嗤之以鼻,“犯下罪行的是黎家,既然你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就更不能为儿女私情所拖累。”
柳相只觉太阳穴在突突跳着,此刻案上那卷红底黑字的婚书在烛火下格外刺眼,一想到黎蔓还满心欢喜的等着他前去迎亲,柳相不禁面露痛苦之色。
“父亲,您太令我失望了。”
说完,他抓过案上的婚书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柳宗权喝住他,语气森冷。
“你要去哪里?”
柳相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柳宗权威慑的双目在紧紧攥着他,压得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从小到大,父亲对他一直都是严厉的,几乎没有多少父子温情,但他从不曾怨恨,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出于父亲对儿子的深厚冀望,所以他也格外努力,想要成为父亲那样严于律己的人,可是如今,他的信仰却轰然倒塌了。
“当然是去黎家把尚未酿成的惨案修正。蔓蔓何其无辜,儿子对她是真心爱重,绝不会做出此等背信弃义,李代桃僵之事!父亲,您的过错,不应该让黎家来承担。”
柳相掷地有声的说着,纵然内心已残坦断壁,但他的身体依旧挺得笔直。
“荒唐!我看你是为那个女人昏了头了!”
柳宗权怒斥着疾步走上前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前途一片大好,你父亲大半辈子都在县丞这个位置上蝇营狗苟,举步难行,而你初试就高中解元,未来一路走下去,你的仕途不可限量,甚至可以入朝为官,柳家这么多年就等着你光宗耀祖,柳家的门第也会因你而起!你知不知道,你肩上究竟担着多重的责任?”
“哪怕你不想着自己的前途,那你也想想柳家上上下下多少人的性命全都指望着你,朝堂震怒,苏州必将血流成河啊!”
柳宗权声音不大,却几乎是咬牙切齿。
父子二人的身影在昏暗的烛火下明明灭灭,沉寂片刻后,柳相的声音像是沉入了水底。
“父亲,做错了就是错了。您行差踏错所造成的后果也只能由柳家来独自承担。您从小教导我克己慎独,守心明性,怎么如今自己反倒糊涂了?”
柳宗权没想到一向恭顺谦逊的儿子竟会如此执拗,不惜处处顶撞自己,当即气就不打一处来。
“糊涂?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苦心经营,蛰伏多年,如今正是功成之时,你却色令智昏,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上黎家提亲,她一介小小的知县之女,日后也只配做你一个妾室!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够了!”
柳相红着眼睛打断他,握紧婚书的拳头在袖下发抖,“儿子从来不认为蔓蔓和柳家是可以互相权衡取舍之物。法理之下,我只守公心。若是现在脱冠戴罪,指出其余涉案的党羽,或许柳家还能有一线生机。”
啪——
响亮的掌掴声带着十足的怒意,柳宗权收回发热的手掌,恨铁不成钢的死盯着沉默不言的柳相。
“好,好!好一个守心明性,大义灭亲,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你今天就哪也别想去!”
话毕,几个家丁便涌了进来,那几个家丁身强体壮,柳相来不及挣扎便已被强行按着跪倒在地上,尽管如此,他仍在激烈分辨着,“父亲,您不能这样做!”
柳宗权胸口被柳相气得上下起伏不定,“把这个逆子给我关进宗祠,不许送吃的喝的,让他在里面好好反省!”
听到这里,商宴也不由叹息了一声,她拾眸看向状似平静的柳相,其眼底的痛苦和愧责清晰可见。
一边是情投意合正待嫁的黎蔓,一边是强势的父亲和整个柳家,换做是谁都很难抉择,虽然柳相并未对此动摇,但许多事情,原本就是身不由己的。
这天午时一过,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被关进祠堂整夜未眠的柳相精神却格外亢奋,油然而生的惶惶不安中,他隐隐听见似乎是黎蔓在呼喊着他。
“蔓蔓……是蔓蔓在叫我。”
确定了自己不是幻听后,柳相不顾一切的冲出祠堂,外头正下着暴雨,黎蔓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越发清晰。
“蔓蔓!”
柳相心急如焚,然而刚冲出祠堂,就被家丁们拦住。
“滚开!”
柳相大怒,几个家丁对视一眼,老爷下了死命令,今天不论如何也不能让柳相出去。
面对视若无睹的柳相,几人只好道声——“公子,得罪了。”,就纷纷扑了上去。
令人意外的是,平日里并未习武的柳相,如今发起狂来竟是五个家丁都拦不住。
在丫鬟们的惊叫声中,柳相被几人死死按倒在院中的积水里,大雨劈头盖脸的淋下,柳相早已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他在泥水里不断的挣扎嘶吼着,几个家丁眼看着又要撑不住。
闻讯赶来的柳宗权见此场景,不由气得浑身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