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主记是东市的二把手,管着写立券书之事,就在一层的署理公事。
所以,樊千秋和吴文进入市楼之后,就径直走向右侧第一间的主记室。
东市令是长安县下的一级衙署,总共有大小官吏二十一人。
在大汉,朝堂典章中对官和吏并无严格的界限,两字多数时候可以混用。
但是具体到了某一个府衙里,官和吏的区别还是泾渭分明的。
六百石及以上称为官,四百石到百石称为吏,斗食和佐使则是不入流。
东市令只有一个官,那就是六百石的东市令。【备注:汉朝官名和府衙名相同】
其余的吏员按品秩从高往低排,职权划分得非常细致。
四百石的主记一人,乃东市令佐贰官,掌管文书券约之事,市令不在,可代行其责。
二百石的主算一人,掌管钱粮赋税的支出,类似后世的出纳和会计。
二百石的缉盗一人,掌管犴室和整個东市的缉盗治安之事。
百石的啬夫八人,分掌东市八个区的具体事务,欺辱淳于赘的窦衷就是百石啬夫。
百石的市门司马八人,掌管八个城门的开合警戒,还要登记入市货物商品的多少。
再往下就是一些书佐、计吏,他们都是斗食小吏,已经是不入流了。
更下一层还有市门卒和市卒的什长伍长,他们就是更低一级的佐使。
以上这些官吏和不入流,不管品秩高低,都能领到一份俸粮。
在他们之下是市门卒和市卒,都是从黔首中征来的,只有口粮没有俸钱。
当然,这是官面上的排法,黔首见了市啬夫这样小吏,也得屈于其权威,称其为使君或者上官。
……
樊千秋跟着吴文走进了主记室,发现此处十分逼仄。
因为是楼中小阁,所以就连屋顶更矮到了极致。
樊千秋身形高大,头顶离天花板只有一拃长了。
这横宽不过四步的小阁被分成了三个部分。
左右两间耳室,各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书佐正伏案书写,识字的人混到这个田地不知是好还是差。
中间稍大的正室里,则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主记,他的头发也已经花白了,正在翻阅手中的竹简。
吴文刚才在路上就告诉过樊千秋,此人叫丁去疾,当这东市主记已十年了,是一个不通情面之人。
“小人吴文问使君安。”吴文站在门口小心地请道,看样子对此处很熟悉。
“嗯?富昌社的吴社丞啊,你来东市有什么大买卖吗?”丁去疾竟嘲讽道。
“不是什么大营生,也就是买些常用的物件。”吴文说道。
“陈通,你来给他们二人写券约吧。”丁去疾头也不抬地说道。
“谢使君……”吴文小心答道。
丁去疾挥了挥手,很是不耐烦。
樊千秋看着吴文这卑躬屈膝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
丁去疾品秩为四百石,比昨日耀武扬威的公孙敬之还要高一截,但在大汉政治机器中也不过是螺丝钉而已。
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实权,竟然能让吴文如此恭敬。
官和匪之间,还真是天壤之别啊。
这丁去疾似乎不喜私社之人,这让樊千秋生出了一些好感。
吴文不知道樊千秋心中所想,他再次拱手行礼,就引着樊千秋坐到了右侧耳室里。
长案对面的老书佐陈通,并未说话,转身翻找片刻后,摆出了一大一小两块竹牍。
他擦去竹牍上的灰尘之后,又在笔上蘸满墨水,才抬头看向二人。
“出贳者何人?”
“清明北乡大昌里公士市籍贾人樊千秋。”樊千秋流利地回答道。
“赊借者何人?”
“清明南乡富昌社。”吴文答道。
“赊贳之物为何?”
“石棺五具,每具赊2000钱,合10000钱。”樊千秋答道。
“石棺售卖市租为两厘,合200钱,可带有?”
“带了。”樊千秋说完掏出两串大钱,放在了长案上,这是淳于赘最后一点私钱了。
书佐拿起那薄薄的劣质半两钱,对着身后的窗户辨认了片刻,才收入了身边的木质贝函中。
“赊借者何时款讫?”
“明日,元光三年八月二十三。”吴文答道。
“拖欠三日不付,当赔1000钱;五日不付,当赔3000钱;十日不付,倍之……”
所谓倍之,就是双份。
这个违约的代价太高了吧,樊千秋有片刻都在想要不要做些手脚,让富昌社违约。
“任何一方篡改文书或不交款货,按《贼律》处置,你二人可都知晓?”老书佐问道。
“我等晓得。”吴文连忙答道,樊千秋也跟着点头。
老书佐问话的时候,手中的笔就没有停过,他不断在较大的竹牍上记录着交易的信息。
他问完这最后一个问题时,手上的笔恰好停下来了,这案牍工作的熟练程度让人瞠目。
确认无误之后,他先在大竹牍下半部分一字不落地誊抄了一遍,而后又在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