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洞穴深处此时终于传来一声冷哼,在这冷哼的同时,刚刚起身一半的卫楹,身体突然又矮了下去,重重地坐在地上。这一次按住她肩的已经不是一只手,而是一道几不可见的光——卫枫在此时清楚地看见,那是刀刃的反光。急怒与深忧令得他想也没想,铁尺出手,就向那道压向卫楹肩头的刀光顶去。“咔”的一声如金石碰撞却丝毫不清脆,对面的厚背刀被铁尺顶得荡了一荡,但随即以加倍的力量压回。卫枫手臂一阵酸麻,双手使劲,以全部力气强将刀身凌空支住,口中道:“你先走!” “真当我不存在?”十五显然有点被这三个字激怒,卫枫看到,他只用右手便与自己旗鼓相当,空下的左手已经抓住了卫楹后襟,轻轻松松地将她扯过,扔到了身后。卫楹当此时其实早没打算先走,但又被十五这么轻易地拿捏还是令她陷入深沮,一时不知该不该再出手反抗,心神不定间,尺与刀又传来两声喑哑的相撞,不知是不是因两下里都用了过大的力气之故,这本应电光石火的迅捷交锋反而显得十分笨重似的。 卫枫已看见了自黑暗中浮出的那半张脸,这半张脸连同那双眼睛看起来那么普通,丝毫不见狠厉和杀意,难以想象这竟是他遇过的,最重的出手。 十五显然用惯重兵,每一击都如要击入人骨髓里,以至于卫枫本来欲抢人的,两下过后却反被逼退了一步。“贼子!”他痛骂了一声,“有种报上名来,只会以女子为质,算什么本事!” 十五哪里理他,第三刀欺上头来。卫枫喊话泄了些气,此时不敢硬接,侧身相避,一面暗运内力,手中变招,用了鞭法里的“挑”诀。他和他大哥卫槙于内力功法上是师从于卫矗一名精擅内力的友人,心法入门不难,口诀明快,与他性情算是相符,有个名字叫“拨云”,取拨云见日,空天明朗之意。卫枫年纪虽轻,内力修成已略有所得,只是十五上手威压太重,他一时难以施展,此时得空,劲贯尺兵,“挑”之一动虽轻,却足拨千斤,“铖”一声金铁交鸣,果然,竟将那沉重刀身弹开了寸许。 十五招式与运劲上可谓已臻极致、罕逢敌手,内力修为却其实不长,与卫枫不是一个路数。可他临战制敌的手段比之卫枫又何止多出几倍,一双处变不惊的眼睛此时非但没有意外与忙乱,相反,却泛起了一点奚落的波澜。这表情令卫枫陡然感到一丝心慌,某种恐怖的直觉笼罩向他全身——肋间凉意逼近,在他意识到那是一枚铁蒺藜之前,凉意已转为切肤的痛觉。 他的身手放在临安各世家同辈里的确算是佼佼了,但那多是以演武场上的裁判而非生死之搏。他以他的世家路子专心一意只图在兵刃对抗之中胜过对手,却根本还未意识到——他面对的远不是个按规矩出牌的对手。大概,就是在十五右手以刀斫向自己面门的同时,左手的暗兵也早毒蛇般侵来——他还是在这反应过来的一刹极扭身形,力图避开要害,可十五又焉能容他如愿。 一瞬的空白几乎令卫枫放弃了生念,但一切发生太快——他很快意识到,疼痛没有继续加剧。他终于能低头去看肋旁,却见那枚偷袭的利器已不知何时被一只手握住——确切地说,是被一只手套握住。手套微微用力,刺入不深的利器从卫枫身体拔出,他隔衣按住创口,沿着那只手套看见了沈凤鸣,才想起——自己是有个帮手的。 “真没意思,”他面色还没来得及转喜,听见对面的匪人竟然对沈凤鸣说了这么一句,“每次都有你掺和。” 沈凤鸣扔掉铁蒺藜,面上显然阴郁:“你呢,每次都不长记性。” 沈凤鸣说的是十五上次刺杀夏琛逃跑时用暗器阻挡万夕阳,最后万夕阳的丧命多少与他脱不了干系。而这一回——不知是真的想要卫枫的性命还是出于恐吓,总之,倘若这铁蒺藜得了手,十五同卫家的梁子一定也结大了。 “沈兄,”卫枫惊疑未定,忍不住道,“你认识他?”卫楹见自家二哥受伤,顾不得什么,忙近前探问深浅。 沈凤鸣没有回答,只看着十五道:“把人放了。” “这可不行。”十五断然拒绝,“还没到时间。” “什么时间?” 十五并不回答,只是将刀一横,显出十足的拒绝。即使对手换作沈凤鸣胜算已大大不够,他好像也不在乎。 “别跟他废话。”卫枫自觉伤势并无大碍,急上前一步,“拿下他再慢慢问就是了!” 沈凤鸣伸臂拦住他,“二公子休息片刻,我与他说几句话。” 卫枫心怀不甘,但单凭他确实奈何不了十五,只能忍了,勉强道,“这人阴毒,沈兄当心。” 沈凤鸣默不作声地向洞口走,一直到快走出去了才停下来。十五虽然跟了过去,显然也并不情愿,“有什么话都别问我——你去问我哥。”他漫声道,“要么你弄死我,否则,人我是不会放的。” 沈凤鸣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