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笑眯眯地想。
他刚坐下,打算吃口饭,就听见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半大的少年跑进来,见他醒了,双眸亮晶晶的,很是惊喜的样子。
“大哥,你醒了。”朱棣上前行礼,满眼依赖地看着他。
朱标温和一笑,摸摸朱棣的小脑袋,拉着他坐在身侧,看着少年红扑扑的脸颊,笑着道:“跑那么快作什么?”
“听说大哥醒了,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了。”朱棣昂着头,满脸担忧:“大哥,你没事吧?怎么睡了那么久,我要来看你,他们都不叫来打扰。”
朱标就笑:“你来找我,怎么叫打扰呢。”
他眉眼灵动,看着就极为可爱。
“大哥,你看我的功课。”他从怀里掏出折叠的纸张,上面满满地写着安康二字,朱标很是感动,夸赞道:“你的字如今越发进益了。”
朱棣乖乖点头,他挨着朱标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大哥,你跟父皇说,就免了我的功课吧。”
“那不成哦,虽然咱皇家不求你考科举,但你是燕王,到时候去封地了,要治理你封地的百姓,不读书,又如何管得好?”
“有大哥在就好了,我不用管这些。”朱棣觉得书上的文字会打人。
朱标笑眯眯道:“你再说,孤就给你加功课。”
朱棣瞬间不快乐了,蔫哒哒地一歪身子。
“今日免你功课,去玩吧。”朱标含笑道。
朱棣:“耶~”
朱标看着他欢快的背影,也跟着露出一抹笑意。
而随着朱棣离去,他的老师亦来求见。
“臣宋濂、学生国琦拜见太子殿下。”两人上前来行礼,齐齐跪下。
“起来吧,不必多礼。”
“宋先生请坐,国琦也坐。”
朱标招呼二人坐下,一旁侍立着的宫女就赶紧上前奉茶。
宋濂不敢坐,连忙请罪:“殿下客气,作为你们的老师,濂不敢有丝毫懈怠,也从未有狂悖之心,断无朱子一脉比皇家清贵的心,但有人在大本堂传此言论,是臣失察,请殿下责罚。”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这事暗地里有流言在传,偏偏传到燕王殿下的耳中,他便十分生气。
朱标笑了笑,宋濂虽是他的老师,但天地君亲师,他除了是弟子,还是君。
“流言蜚语可做杀人刀,这话若是传进武英殿,便是有我在,也护不住老师,还请你肃清源头,以身持正才是。”
少年慢条斯理的话语充满了压迫感,宋濂不敢再说,只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
朱标啜饮着茶水,低声道:“老四至情至性,喜武甚于喜文,孤虽说要惩罚于他,但心底是极喜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要的就是这份斗志昂扬。”
宋濂连忙又躬身作揖,接话道:“老臣明白,定不敢责备燕王殿下。”
他后背的汗都要湿透了。
虽然太子殿下做出要惩戒皇四子的模样,焉知不是在敲打他,什么朱子清贵,谁比皇家还清贵,是要造反不成。
这话语中的敲打,都要溢出来了。
一阵冷风吹来,他才觉手心都是黏腻的汗意。
他却不知,朱标看着面前的老头,甚至有一种亲切感,以前背过他的课文,‘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
语文课本上的历史,具象化的呈现在面前。
朱标笑着道:“先生喝茶。”
宋濂喝着茶,惊慌的心情总算是镇定下来些许。
“今年科举取士,虽然榜单未出,但老臣猜测,最后出来的结果是江南多才俊,而北方寡啊。”
他叹了口气,有些话不能明说,江南地区乃张士诚的地盘,这里对张士诚多有推崇,至今只闻张姓未闻朱姓。
朱标自然也知道,他沉吟片刻,这才低声道:“孤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心中略有些想法。”
朱标知道未来,自然知道这一次科举取士,让朱元璋直接取消了科举制度,可见出来的人才非常稀烂,根本不能用的程度,说不定还要捅一堆篓子。
而不知未来的宋濂,考虑的确实另外一个层面。
“各地取士不均衡,导致江南地区关系网盘根错节,时日久了,必然尾大不掉。”宋濂捋着胡子,满脸忧愁。
朱标啜饮一口茶水,挑眉:“我若没有记错,先生也是江南才子?”
宋濂点头:“老臣虽然隶属江南,但老臣得为着朝廷想,为天下臣民想,太子殿下既然有想法,不若说出来听听。”
朱标随口道:“分。”
看着宋濂沉默茫然的眼神,就知道他看了,没懂。
“还请太子殿下赐教,为濂指点迷津。”宋濂起身,躬身作揖,他擅长以今为鉴,为着科举的事儿,把古文、古史都快翻烂了。
不过他怎么设想,都没有办法去平衡科举录取的问题,不管怎么想,除了按名次录取,都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