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些君主,奸诈之主、诡谲之主、无情之主,他们才是胜利者!你要赢,还要姿态体面地赢,哪有这样的好事?”
落薇闭上眼睛,回想起不久前的某个深夜,想起叶亭宴在她怀中描绘的梦,他说“胜利者站在史册的刀尖上挥手”,他问“这就是我们支离破碎的道吗”。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和她一起走过许州那条漫长山道的人,一定会是宋泠。
这天下有无数人从芳春中经过,他们驻足瞧见花瓣下的鲜血,抬头发觉,只有对方停下了脚步。
“他们是胜利者,他们就是对的吗?”
她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坐了回去:“我贪心不足,就是要姿态体面地赢,常大人不信有这样的事,便与我作赌罢。”
常照站在原处,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他才开口道:“好,娘娘,臣便与你打这
() 个赌,半年之内,我定不使汴都城中重演金天哀情,可我力所能及,毕竟有限,保不下来的,我不会冒险。”()
这一句话便够了,落薇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此,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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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照道:“娘娘要做自己的事情,顺便卖了臣一个人情,便要臣尽心竭力,实在是好生意。不过你还没有说,倘若你输了,该当如何?”
落薇戏谑道:“常大人有叫宋澜相信的本事,汴都所有刽子手手中的刀,便全是你的筹码,何必还要讨旁的?”
常照大笑道:“娘娘这是无本万利啊。”
他笑够了,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很温柔:“不过你到底还是小瞧了我,就半年,半年之后,若宋澜仍在皇位之上,我先杀他,杀你、杀叶壑,再屠汴都全城——娘娘猜,我做不做得到?”
他说得轻描淡写,口气却很笃定,落薇摸不清他的底牌,却因他的口吻霎时感受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颤栗。
这不像是一个文臣的口吻,更似是浸在血的腥气中,才会磨砺出来的漫不经心。
被她设计见面、威慑了一夜,见她怔在原地,常照终于舒心了些,他拂了拂袖,主动为她开了房门:“丰乐楼热闹,两败俱伤自然是不好的,只是娘娘出门可要小心一些,别叫人知道了你在汴都藏身何处——叶壑若是暴露,你们以后可就不好行事了。”
落薇定了定心思,重戴了斗笠,飞快地离去了。
常照站在门前,喃喃自语:“忘了问你一句,你们所作所为,是为了他么……”
他垂下眼睛,表情终于松懈了一分:“他都死了,你们守他的道,又有什么意义?”
落薇走远之后,苏时予才回到房中,有些不安地问道:“她与你说了什么?”
“贤弟不必多虑,”常照多看了他几眼,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便道,“门外那些人都是我的家臣,不会多嘴的。”
苏时予道:“是我考虑不周,才叫你反中了她的圈套。”
常照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了,连陛下都对她无可奈何,更何况你我?”
“我们可要将此事告知陛下?她既然在城中,陛下也可安心些。”
“陛下若知晓你我布局两个月,见到了人,却没有抓到,该作何想?”常照苦笑道,“罢了,陛下近日也是千头万绪,你我再度设计之后,再向陛下邀功罢。”
他顿了一顿:“时予,你不必忧心,离贵妃足月还有两个月之久,在此之前,陛下必定不会动手的。此事之后,我自有办法保下她的性命。”
苏时予喉结微动,良久才艰难道:“多谢。”
常照道:“贵妃上次还托我给你带个口信,她如今一切都好,叫你勿要挂念。”
撞破这一人情分算是意外,当初宋澜逼问苏时予皇后下落,他始终不语,疏离客气,随后常照与他一齐出宫,上门讨酒,在他大醉时发现了他衣襟中藏着的一枚云纹香囊。
第一日宋澜提起玉随云时,他忽然想起,在他唯一一次大典上拜见玉随云时,跪地行礼,抬眼便瞧见她衣摆上绣了一种十分奇特的反花云纹。
跟香囊上的一模一样。
他顺着查到了一些并不算太过隐秘的往事,譬如玉随云尚未入宫之时,曾经多番纠缠过苏时予,有许多人都知晓此事,后来她死心嫁入宫中,怕也是因妾有意、郎无情。
宋澜不许人入披芳阁,常照便想办法收买了为玉随云请脉的医官,取信于玉随云,勉强为这两人之间搭了些联系。苏时予当年冷淡,谁知今日会用情深至如此,为她只言片语,竟甘心出卖皇后。
他终归是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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