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茹娇的凉拌菜心像是把火柴,瞬间点燃了现场的氛围。
爱吃白菜和不爱吃白菜的过客,纷纷停下回家吃饭的脚步,凑近国营饭店,都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北方的秋天空气里满是干燥的凉意,但此刻,泥土的粉尘味被油香和白菜的清甜沁满了,饥肠辘辘的街边过客踮着脚,无不表达对凉拌菜的好奇。
陈茹娇挺胸抬头,已然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时,一道敞亮的童音从人群里冒出来。
“妈妈,那位阿姨做的是什么呀?怎么把菜叶和菜梗都分开了?”
人群的视线随着这声疑问,都朝被挡在最后头的苏楚箐看去。
只见临时搭建狭窄的灶台上,扎着麻花辫的女人低头,手起刀落,叶片便一分为二。
白菜不同于其他叶子菜,叶与梗的口感和滋味可谓是千差万别,处理不好,叶片容易烧的过火软趴,而脆硬的叶梗却还是半生不熟的样子,要想将简简单单的白菜烹饪到位,难就难在如何既让菜梗入味又保证叶片的爽脆。
陈茹娇投机取了个巧,钻了规则的空子,用的是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菜心。
菜心虽然也有菜叶和菜梗之分,但取的是白菜内里嫩叶的部分,两者尝起来的口感虽有区别,但却极容易被忽视。
反观苏楚箐却是另辟蹊径。
曾家礼此前一直在香港生活,改革开放后,响应国家号召回到内陆,托了些关系才谋求饭店经理的职位。
他年少时在租界的一家大型酒楼里做过学徒,也算是对评价厨子的好坏略有心得,当苏楚箐从角落里翻出芝麻酱,他便猜到了她的想法。
苏楚箐的本意是做一道乾隆白菜,掰碎了的菜叶里加入盐、蜂蜜和麻酱,搅拌均匀就能上桌,却在陈茹娇端上凉拌菜心的瞬间换了菜色。
比赛开始前她就花了些时间,打量饭店里用餐的食客。
这个年代最忌讳铺张浪费,就算是下馆子也是按需点菜,一个桌子上最多四个人,也就是两到三盘菜,其中三荤五厌荤菜占大头,就算是点了素菜,客人也会额外提醒服务员让厨房在炒菜时多放些猪油。
按照规则,今日用餐的食客都是比赛的评判员,凉拌菜单吃可能并不出彩,但放在荤腥之后,菜叶的鲜甜才会被最大程度激发出来。
曾家礼心里门清,这并不是厨师手法之间的比拼,而是只有真正高手才懂的借味。
所谓借味,是要针对别人菜品的特点,以及那些菜已经在品尝者嘴巴里、记忆里留下的味道基础,然后烘托和凸显自己菜品的特别之处。
寻常饭店的套菜有荤有素、有咸有甜、有热有凉,就是处于这样的道理。
因此在陈茹娇端出凉拌菜心时,曾家礼就已然料到苏楚箐必定会输。
两道凉菜,互相抢了风头,肯定是给客人留下更深印象的获胜。
却不曾想,看起来毫无下厨经验的她,在短
短几秒内便换了菜品。
这样的魄力与自信,就算是在曾家礼打过交道的高级厨师里也鲜少遇见。
因为临时换菜,厨房里简单好做的食材已经不多了,但也不全是素菜,一般的荤头还是有的,甚至为了展现饭店的实力,第一排的菜架用铁桶还装着几只活蹦乱跳的河虾。
苏楚箐绕菜架一圈,转头用漏勺舀了几只最为肥腴的活虾。
人群里瞬间就有看热闹的居民笑了。
“难不成三号是打算靠价格取胜?”
“白菜烧大虾?啧,真是暴殄天物哟!”
“人家女同志都没开始做,咱先看看再说。”
刘婶是尝过苏楚箐做的菜,知道她手艺如何,倒是不担心她最终的成菜,却焦急地拉住过路的路人,询问当前的时间。
“还差不到半小时就到十二点了。”
刘婶见苏楚箐还在慢慢悠悠寻找食材,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剩二十分钟不到,小苏可千万别超时了啊!”
第一件食材选定,后面的配菜就容易多了,但与大家料想中的不同,选择完河虾,苏楚箐之后挑选的却全是普通的毛菜。
香菇、胡萝卜、黄瓜和香葱,最后在围观群众不解的目光中,又不慌不忙地从架子上拿了颗幼儿拳头大的鸡蛋。
各式各样的食材将灶台摆满后,苏楚箐准备开始顺菜。
所谓顺菜也是厨行坎子话,就是将主食材按要求处理好,再把所有需要的配料、调料准备好。
围观的人只觉得苏楚箐拿的食材太多,国营饭店的厨师和厨房打杂帮忙的人却感到奇怪和不可思议。
他们都是内行,看得出苏楚箐挑选的食材都是为了凸显一个鲜字,但细想却又自相矛盾。
鲜香菇气味浓郁,在菜品中一般充当主菜,胡萝卜也是同理,两者混在一起容易出现串味的情况,更何况今天这场比赛的题目是“白菜”,加入香菇与萝卜中的一味道还好,如果全部加入,反倒有喧宾夺主的嫌疑,想要用一道杂烩菜胜过之前的菜品,那是绝无可能的。
负责冷盘的几位副厨聚在一起开玩笑,“恐怕得灶神爷显灵才行。”
周围的嗤之以鼻和肆无忌惮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