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手背绷起了忍耐的青筋。
他确实不可以在别人身上花费太多时间。
陈铭活在世上一日,他就一天都不可以忘记。
时至今日,过了一百年,陈铭对陆长隋来说已经不只是代表一个人,而是代表那段他痛苦不堪却始终不得善终的噩梦。
他活到今天,全靠对陈家幺儿的仇恨支撑。
陆长隋深深地闭上眼。
陆父还在世时,教过陆长隋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第一则是老生常谈的有恩必回,而下一句紧跟着的话就是,但也不要当任人搓揉的柿子,有仇定报。
……
朱青青把人撞下去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让那两个人的名额里能有一个她,把宋吟弄走,就多了一分生机。
而她因为专业问题,其实也能分出两种玻璃的不同,就算没了宋吟,她也能靠自己走过去。
剩下的六排玻璃,朱青青提起勇气,一口气往过冲,在倒计时彻底归零之前,她平稳地到了另一边站台,朱青青从来不知道从鬼门关回来的滋味原来是这么的好受。
她欣喜若狂地看向楚越:“我……”
是不是可以活下来了?
这句话被截断,刚刚在站台上如看蝼蚁的冷淡男人,此时眉骨皱紧,脸上愕然变色,头也不回地冲身后两个羊头男道:“她交给你们了。”
朱青青:“什么意思?”
朱青青傻了般,有点没听明白,被羊头男捉住手腕时她才回味过来,楚越是在出尔反尔,她惊恐又茫然,冲着楚越的背影破口大骂。
小家碧玉一样的人骂起脏话来也不比任何人温和。
但楚越一个字都没听,他已经冲到了玻璃桥下面。
楚越从来不认为自己对宋吟特别,他每次见到宋吟心情只有厌烦,否则也不会在加油站那天,看到宋吟自作聪明躺到他床上勾引他时。
他做出的反应是把床单扯下来,从头到尾清洗一遍。
他很烦宋吟,这是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的,平时在加油站值完班回去,楚微微连吃饭都不会让他们坐在一起。
但现在,当他看到宋吟没有被羊头男吞掉,而是被好好地放下来时,松的那口气却是真的。
宋吟颤颤踩到地上,因为眼前有重影,身体止不住晃了一下,还被身边的羊头男扶了扶,他面色憋得微红,嗓音抖得破碎:“楚越,我是已经死了吗?”
楚越绷着唇角,生硬地挤出三个字:“你没死。”
哦,原来没死,宋吟在心里小声道。
他慢吞吞摊开手,望到身上每一处都完好无损,黏连的眼睫茫然地扇了扇,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羊头男不对他动手。
宋吟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大约是陆长隋临时心软了吧。
宋吟脑子还很空,没看到楚越一直在看他的腿,他身上虽然没受到很大的外伤,但是毕竟是和破碎的玻璃一起掉下来的,小腿侧面破了好几条血口。
楚越只觉得那些鲜红碍眼无比,他转过头去,声音也发了出来:“把他带到空的木屋。”
有了楚越的下令,后面傻愣着的羊头男挨个有了动作,把还茫然着的宋吟一把拎起,走出偌大的帐篷,朝空无一人的木屋走去。
当腰后被垫了柔软棉织物时,宋吟方才从那股莫大的恐慌中回过神,他缩着肩膀,见自己已经不在帐篷里,而是坐在凳子上,被人捉着一条腿。
是楚越。
楚越半蹲在地上,上半身还是挺直的,掌心捏着他的腿肉,给他擦拭着伤口。
宋吟愣了会,猛地抽了一下腿。
反应过度,楚越捏着棉棒朝他看过来,视线还是一如既往冷淡。
宋吟尴尬得想把自己缩起来:“你在干什么?”
楚越声音冷得出奇:“不要问已经知道的事情。”
就是觉得很荒谬才问。
宋吟不是在帐篷里刚掉下来那会了,因为惊惧短路的大脑现在可以再次开始思考东西,他看着楚越,丝毫没有因为楚越给他处理伤口,减少哪怕一丁点的害怕。
如果不是楚越威胁他们,他不会上玻璃桥。
不会掉下来,更不会受伤。
所以楚越事后又摆出这种态度有什么用?
宋吟低低地覆下眼皮:“我想回家。”
“回什么家。”
扔掉棉签,楚越直挺挺蹲在宋吟前面,视线别有深意地从凳子上缩着身体想离他尽可能远一点的宋吟扫过,眉峰淡漠挑起,忍不住说:“你以为你还有能去的地方?”
他以为宋吟说的家,是这些天和陆长隋住的那间木屋。
心情一降到底,楚越眼里冷得能结冰:“你舅舅是最想让你死的一个,你不躲远点,还想着投怀送抱,宋吟,你没男人不行吗。”
宋吟脸上勉强回了点血气,又因为他这一句态度不好的话,气得刷回一些白色,他也没有否认,硬声道:“我不喜欢你,只要不和你在一起去哪都行。”
楚越嘴角扯了下,捏紧手中的棉棒。
为宋吟天真的用词想笑。
他已经够走运了,看看他的同伴?一个个死的死,连全尸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