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安闷声咳了两下,叶蓁脚步一顿,焦急回头。
他被孟茜茹挡着,只能看到撑在案几边缘的左手紧紧捏着拳,叶蓁跟着心紧,却无可奈何。
孟茜茹帮他端茶递帕子,嘘寒问暖,急得连头上的步瑶都晃个不停,折射过来的金光刺得叶蓁睁不开眼,让她觉得自己的眼神都很多余。
“煦安,我扶你歇歇。”
孟茜茹婉约的眉目间全是着急,声音有些颤,“我带了药过来,让玉尘子道长调配去了,你再忍忍。”
叶蓁站在日头下觉得喉咙发干,心像被猫爪挠了几下,酸酸涩涩的。
她唤他“煦安”。
他没拒绝孟茜茹的靠近,两人头发都快挨一起了。
孟茜茹搀着他的手臂,连衣裳都没隔开。
虽说那几个道士都不在,可门开着,院里站着侍卫宫女,院门外还有道童,李煦安默认着孟茜茹的所作所为。
和对叶蓁不一样,不用分人前人后,不怕非议。
叶蓁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来的,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没有真切感受,但她瞧见那几个道童掩唇嘲笑,毫不避讳地嘀咕。
“也难怪有些人会痴心妄想,毕竟谁不想被国师另眼相待。”
“要我说就是犯傻,国师以后要飞升成仙成圣,怎可能对谁另眼相待。”
“可不是,耽误国师修行。”
叶蓁收拾好情绪,凌厉瞪了一眼,道童们纷纷垂首闭了嘴。
她离开后,李煦安饮了两口茶才压住胸口涌起的难受劲儿,单手把孟茜茹拂开,“郡主可知,煦安这两个字,便是母亲都没这么唤过。”
孟茜茹还没从被推开的惊讶中回过神,又被他冷冰冰一句话带着闷雷般的气势压下。
“我担心你,一时没多想。”她眼角下垂,睫毛似有些湿,又用帕子捂着鼻尖,“我与二爷幼年相识,虽分开数年,各自经历了些事,但终归是比旁人多了些缘分。”
“你如今肩负大周安危,是百姓心里无所不能的国师,平日便够累了,总要有个人知你冷暖。”
“你是人不是神,就算是神,也该被体恤艰辛。”
她眼中写满担忧,任是谁见了都不忍拒绝。
孟茜茹见他并未反驳,上前一步,“你的身子要紧,不该为叶家小姐冒险。就算侯府欠了她的情,怎么不能还?何必你几次三番为她出头,惹得外头议论纷纷。”
李煦安凤目扫过来,“郡主管的太多了。”
孟茜茹眼睛有些红,“你这样只会让她处境更难。”
李煦安径直越过她,冲外头侍卫道,“让锦衣卫同知过来。”
孟茜茹被无视,指甲深深掐着掌心,“叶家小姐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般不顾身份?”
在庄子上,他甚至握着叶蓁的手摇签。她听宫婢提起的时候险些以污蔑造谣把人杀了!
“我知二爷心智清明,没有其它意思,可别人不会这么想。”
李煦安整理好衣裳,懒懒挑眸,“别人是指郡主自己吗?”
孟茜茹情绪骤然一断,柳眉轻蹙,“二爷会在意我怎么想吗?”
李煦安拨动念珠,面上一片平静无波,“不会。”
孟茜茹前一秒险些流泪,听到锦衣卫走近,很快收拾好情绪,端坐在主位上,“修行者自不在乎心外意,但二爷既选择入世,有时也得按俗世的规矩来。”
“一味护着谁消灾解难,对她而言未必是福。”
这番话也算诚心实意,可李煦安却说,“山路崎岖,请郡主去客房稍作歇息。”
孟茜茹面上再冷静也难掩目中惊讶和失望。
从正院出来,她旋即让人请观主过来说话,以自己名义给白云观捐了一笔可观的香油钱,再询问李煦安和叶蓁这两日做了什么,观主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
听李煦安并没和叶蓁有往来,她脸色好了许多,“这么说倒是辛苦叶二小姐一个姑娘家在观里受苦了。”
观主摸不准她这话什么意思,嫌他们没照顾好叶二小姐?
正犹豫要不要把国师亲自给叶二小姐盛汤的事说说,就见孟茜茹莞尔一笑,“这两日正好月末,听侍卫说山下已来了不少想拜二爷的百姓。”
观主每月就盼这两日,穷苦百姓且不说,许多富庶人家的小姐公子,夫人太太也会来,为早些见到国师,便以香油钱请他们引荐,一日少说能赚上百两,两日下来最多的时候将近五百两,足够观里一月开支。
“众人疾苦,盼国师大人解惑。”观主脑海已堆满金银,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孟茜茹却脸色渐冷,“国师重伤未愈,劳累不得。”
“你去山下告知百姓,本郡主晚些在观外开粥篷,只让穷苦百姓上来,其他人下月再过来吧。”
观主一听这月银子要没了,当下心急如焚却不敢表露分毫,还得叩谢郡主慈悲。
出来后,身边道童一听要赶人,下意识道,“那这月开支怎么办?”
观主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嘴角一抽,“排队喝粥呗,一碗粥顶一个月。”
道童:“···”
到底是平阳郡主放了话,道士们再不情愿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