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必瞒着她。我希望你告诉她我是谁。”
施寂一愣。
绯色接着道:“高盺宁是个优秀的孩子。比起聪慧,她的心性是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在物欲横流、追求色相的世界里,像她这样大的孩子有多少可以不受外界影响坦然做自己?她并非木讷,而是透彻。她清楚自己的目标不在世人定义的美丽中。因为明白那不重要,所以不在意,所以不卑不亢。”
绯色阐述了高盺宁一直以来平凡土气外观的真正原因。
被定义为普通的高盺宁不在意世人眼中给自己身上加的标签。
她所在意的、所追求的,是她自身价值的实现。她渴望成为优秀的人才,渴望成为传承老师意志的继承人。
有明确目标的人很多,比如绯色、夏泽辰、席沉等等。
人各有异,性格与举动也千姿百态。
高盺宁的心性恰恰是所有人中,绯色最欣赏的一种。
高昕宁的情绪很平静,那是完全不同于绯色的平静。
绯色同样是个少有悲喜的人。但绯色眼中毫无波澜,是灵魂被磋磨干净的无奈,是骨头血肉被打碎的死寂。
高盺宁不同,她的平静源于她强大的内核,源于她豁达的心境。
挫折、险境、危机……人人惧怕的事物,在高昕宁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个难题罢了。
就像考卷上的问题,有简单的、有复杂的。捋清思路,一步一步去计算答案即可。如果不会做,被判零分。那便吸取经验,换张卷子继续好了。
这是一种优秀到近乎可以称之为天赋的情绪思维。
而这种绯色欣赏的天赋,在绯色出现后改变了。
试卷的难度与做题者水平相匹配。考卷偶尔会超标,但绝不会在小学的课堂里出现大学的高数。当孩子在逐步建立对科目的自信时,一道超出认知的世纪级难题的出现,这份打击足以致命。
更严重的是,这道超出认知的难题,伪装成了日常习题出现。当无法正确分析难题的维度时,做题者会怀疑自己,会怀疑自己一直以来思考的逻辑是否是错误的。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无法处理高位阶的系统时,短路,然后毁坏。
简单来说,新手局里大佬来炸鱼可以。我知道你是大佬我打不过很正常,因为我还是个新手。但大佬不应该伪装成新手来虐菜,那会打破新人对游戏世界的认知。
而且这不是简单的失败,是从战力、战术、实力等所有维度的碾压。
高盺宁太聪明了,但往往过于聪明的人会更加难跳出棋局审视自己。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转牛角尖。
施寂可以去引导高盺宁走出思维误区,但无论怎么引导都逃不开绯色实力过高的根本问题。
“我不该出现在他们赛场上。”
绯色说道:“她的计谋很优秀,如果没有我的阻拦她会成功。我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不公平。虽是我的无奈之举,但我打破了比赛的平衡,也打破了她的自信。不同于其他拼战力的玩家,下棋者的棋心不能被破坏。她难能可贵的内核,不该因为我折损。”
从巅峰退役下来的绯色,看待玩家有种迟暮老人观察姗姗学步的孩童般的心态。她希望这些孩子们能成长,希望高盺宁他们变得更好。
她是棵燃烧殆尽的枯木,尽管她也在抽丝剥茧地追求新生,但她仍然会用自己的余火照亮他人的旅途。
所以绯色说:“告诉她我是星速吧。”
告诉高盺宁,她很优秀。
绯色想告诉高盺宁。
别因为他人的光芒去怀疑自己。
施寂长久的愣住。
绯色的声音不大,语调平稳,说的每一个字像微雨一样轻柔。但却在施寂的心里卷起了狂风暴雨,老狐狸一样的石头心被自身难保之人的温柔震撼到。
她在夸高盺宁的心性难能可贵,她自己何尝又不是?
谁敢像她一样把命门交到他人手上,只为一个陌生的孩子能更好的成长?
施寂一时说不出话来。
五味杂陈的心情泛着难以言表的酸楚,施寂一直是同情绯色的。
甚至……是可怜她。
“谢谢前辈。”绯色看懂了施寂的表情,真诚鞠躬致谢。
施寂笑道:“用这样恭敬的姿态,企图引起我的同情,然后希望我会在转达你的话时叮嘱盺宁守口如瓶吗?”
绯色起身,眼眸中露出淡淡狡黠。“被看穿了吗?”
这是一个阳谋。
绯色以询问施寂对龚修保密的承诺作为铺垫,用真诚袒露对高盺宁泄露身份的想法作为二重铺垫,最后利用日战友的情分与施寂的善良,勾起施寂对她的恻隐之心。
绯色想要施寂既帮她转达话也帮她让高盺宁保密。
施寂知道绯色的目标,但他还是会那么做。
因为他确实被绯色的真诚触动到了。
绯色是个聪明人。
她无私对人,也懂得为自己留退路。
如果绯色不知道施寂对龚修的承诺,不确定施寂对她的态度,今日不会来找施寂。而她想转达给高盺宁的话,会用另一个方式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告诉高盺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