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脑中立时映现出傅家铭一边翻阅卷宗,一边持简交谈的情景,他那蹙眉的模样似乎近在眼前。念及此,苏晓晓不由得轻笑一声。“何事?”傅家铭声线温沉。苏晓晓怎会直言她方才正思量着他,知晓他听了定会得意非常,连忙摇头,笑道:“无碍,今日辰时三刻即归,阁下可有安排?”“收工之时,门前候我。”“诺。”两人皆非缠绵之人,言毕,两道铃音几乎同时响彻,对话随之戛然而止。自和解以来,苏晓晓已无所避讳,无论是晨往暮归皆与傅家铭同行,有关他们的流言蜚语满城风雨,她亦不以为意。既已身负恶女之名,又何惧更加决绝?然而出乎苏晓晓预料,此次傅家铭并未径直将她带回府邸,反而是引领她至名流之地重塑形象。发丝轻轻挽于云鬓,仅余几缕慵懒地勾勒着她白皙的面庞,苏晓晓只需淡扫蛾眉,其美便已跃然纸上。一袭镶钻银白长裙,在光影中熠熠生辉。“我们这是前往何处?”坐入车中,苏晓晓好奇地向傅家铭询问。踏入名流,苏晓晓被交于造型师之手,傅家铭则一侧阅报静候。苏晓晓由着造型师摆布,未曾得空询问半句。待一切完毕,只见傅家铭已换上银灰礼服,那终年不变的冰山脸庞,唯独在见到苏晓晓身着礼服的刹那,才展露浅浅一笑。何等场合需如此盛装?疑问旋即得解。这是一场慈善拍卖夜宴。在京城,慈善夜宴屡见不鲜,但此次地点却选在苏府。望着愈发熟悉的小巷,直至车停于苏府大门前的花园,苏晓晓面色苍白,坐在车内不愿迈出。“为何带我至此?”苏晓晓不解。傅家铭曾查探过她的过往,必知她与苏府旧有的恩怨。自她被逐出家门,便未再想踏入此地半步,所有的记忆都被她尘封在心灵的阴霾角落。既然他知晓她的不喜,又为何要她面对?傅家铭却俯身将苏晓晓扶出车门,“你乃我傅家铭之妻,须记,我之伴侣,无处不可往。”坚实的臂弯,话语间尽显傲骨,却让苏晓晓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步伐前行。她明白,他在为她撑腰,让她直视那些不堪的往事。同居的日子里,他见证了她多次被噩梦惊醒后默然泪流的夜晚,他既愤怒又心疼,因而不容许她逃避或退缩,甚至未告知目的地,便直接将她带到此处。心中的恐惧与迟疑,在身旁男子的怀抱中消散无形。自多年前起,傅家铭所到之处,皆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此番自是不例外。与此同时,与傅家铭并肩步入宴席的苏晓晓,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目光之下。这是多年来苏晓晓首次重返苏府。很快有人认出了她,发出惊叹。有人不明内情,瞥见傅家铭后又将目光聚焦于苏晓晓,迅速联想到宴中另一人,皆是满脸看好戏之色。“她怎会在此?”苏悦儿对于苏晓晓总是格外敏感,故而在苏晓晓甫一出现时,她的脸色骤然阴沉。她迅速转向人群中的夫君,他的眉宇淡漠而疏远,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就连待客时略略上扬的唇角也未见低垂。但苏悦儿深知,他心中已波涛暗涌。有个习惯他或许不自知,每当他情绪起伏极大时,总会无意识地以右掌搭于左掌之上,轻轻摩挲那枚廉价却寻常的铂金戒指——那是他们年少时共购之物!“南宫静呢?”苏悦儿眉眼间更添几分暗沉,柔弱的目光闪过一丝狠厉,向着身旁的莫怡安冷冷问道。“她稍感不适,刚吩咐说去厢房小憩片刻。”莫怡安久未与苏晓晓联络,忽见苏晓晓现身,忆起贺静宇离去那夜,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愣怔,闻苏悦儿问起,便顺口回答。“年先生,别来无恙。”三年又七年,十年光景,仅在那订婚的日子里匆匆数面。即便闭目,苏晓晓也能在心中勾勒出年司曜棱角分明的容颜。年少时的兄长兼情人,曾庇护她、疼爱她,却也给予她最致命的一击。苏晓晓并非未曾责怪,却也懂得人各有志、各有情深之理。他曾对她温柔备至,只是后来,那些温柔尽数转赠给了另一个女子。听到苏晓晓的称呼,年司曜那经过岁月磨砺的平静面容也略显僵硬,掩饰不住激动的眸光逐渐黯淡。“熙熙,多年未见,你消瘦许多,我的小姑娘终究长大了。”年司曜仿佛未察觉苏晓晓刻意保持的距离,微笑着感慨道。“你们相识?”傅家铭面色一沉,大手搂紧了苏晓晓的柳腰。这人明知故问,苏晓晓望向傅家铭,见他眼神微眯,透出危险的光芒,不禁摇首,“昔日有过交集,却不甚相熟。”站在苏府地界,对着苏府之主言谈之间竟称与其不熟,而她正是苏府昔年的千金小姐,与年司曜是众所周知的青梅竹马,如此睁眼说瞎话,真可谓炉火纯青。然而,傅家铭对此答案显然颇为满意。他唇角微扬,亲昵地以拇指抚过苏晓晓鬓边,方道:“与年先生打过招呼便过去那边坐吧,昨晚加班至深夜,睡眠不足四时辰,劝也不听,你不觉得疲惫吗?”傅家铭霸道地介入苏晓晓的生活细节,理所当然地吩咐她。此刻苏晓晓自不会驳了他的面子,点头应允。她自觉无甚话题能与年司曜攀谈,事实上,从下车至踏入苏府的瞬间,已对她造成极大的冲击,她亟需找一无人角落平复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