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走了大半日,在傍晚时分,他们踩着夕阳余晖,终于看见了广平县的城门。
这个时间点,进出城门的百姓不少,有挑着担背着篓做完生意从城里出来的,也有赶着驴车骡车、甚至是马车的人家排着队准备进城的。热闹喧嚣,井然有序的队伍,有别于潼江镇的繁华富贵,头一次来县里的赵大山等人,就像那土包子进城,看哪儿都是新鲜。
他们落在队伍的尾巴后头,一路跟着的驴车早已先他们一步进了城。
身后有马车驶来,吓得他们立马让出位置,对坐在车辕上的车夫行注目礼,然而却只看到两个高昂的鼻孔,对方一挥鞭子,态度很是目中无人。
赵小宝站在背篓里,感受到哥哥们的退意,她倒是没啥反应,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四周,除了城门大一点,车夫
穿的衣裳比他们好些,驴车骡车多了些,和他们潼江镇也没什么区别嘛。
轮到他们时,赵大山从身上摸出七个铜板递给守城门兵爷。
这是交的进城费,排队时他已经打听清楚,大人进城需缴纳两文钱的进城费,小孩则是一文,本来前些日子还要缴背篓箩筐费,还有那些押送货物的商人,他们不但要缴纳货物费,还要缴驴车骡车的占地费,乱七八糟啥都要钱。后来县里的百姓们大闹了一场,还有文人私下痛骂县令大人剥削他们广平县的百姓去补贴新平三县,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县令大人这才偃旗息鼓。
反正闹到最后就是县里抓了一批百姓去县衙里打板子,后来这些费用就取消了,只需缴纳进城费即可。
当然,商人除外,商人的费用是最高的,押运的货物依旧要交钱,检查货物时还要偷偷给兵爷塞红包,不然会被压货。赵大山一直关注着运送货物的商贩们,见他们给兵爷塞钱,周围的百姓面不改色,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没不长眼的站出来闹事。
兵爷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尤其是盯着明显不像农户人家能养出来的赵小宝,那眼神看得兄弟三人一阵紧张,还有几分不爽,好在最后兵爷没说啥,态度略显几分不耐地挥手通过。
赵大山赶忙抱着赵小宝走人,不敢耽误身后的人。
待进了城,镇上和县城的区别顿时展现出来。
镇上是凹凸不平的土路,而县城大道是平坦的石板路,比镇上要宽敞许多,估量着能同时容纳两辆驴车并行。县城的人更显富贵,穿绫罗绸缎的人变多了,连下人都比镇上好些大户人家穿的要时兴讲究,说话文绉绉的读书人更多了,看时辰是才散学,赵大山他们走在路上看见好些年轻学子凑在一起摇头晃脑。
反正听不懂他们在说啥,就担心他们脖子会不会扭到。
赵大山带着两个弟弟原本想先逛一圈县里,多看几家医馆,顺便再打听一下哪一家行事比较正派,明儿好拿着人参去问问价格。然而事实就是他们想多了,县城比镇上大了不止十倍,他们从进城走到天黑,只堪堪把南城的几条街走明白。
县城和镇上一样,东城住着富户,西城住着贵人,南城才是平民百姓待的地儿,而北城则是三教九流所处的地方。赵大山虽没来过广平县,但也晓得这个规矩,他不敢去东、西城,更不敢去北城,只敢往南城方向走。
这一路倒也看见了几个药铺,但都关门了。
“大哥,我们晚上住哪儿?”赵三地肩膀上坐着赵小宝,自打进了城,赵小宝就不想在背篓里待着了,她人矮,背篓又深,垫着脚都看不见外头,闹腾着要自己走,但她仨哥哥哪里敢让她自己走,人生地不熟的,恨不得一直绑身上。
这不,赵三地经不住小妹央求,干脆就让她骑在脖子上。
“我打听过了,县里共有大大小小七家医馆,其中平安医馆和保和堂在府城也有分店……不对,应该说这两家才是府城的分店,在当地很是有名。”赵三地抓着赵小宝的两条小胖腿
,继续说,“前面三岔口朝右走上一刻钟有一家悦来客栈,大通铺一人一晚只需要十个铜板,划算的很。”
“你啥时候打听的消息?”赵二田憨厚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这一路他们兄弟没分开啊,老三啥时候背着他们去打听的消息?
赵大山也扭头瞅他,甚至还想把赵小宝接过来,不放心让他带着,老三性子不够稳重,跳脱得很,生怕他把小妹弄丢了。
“就刚刚啊。”赵三地一脸理所当然,出门在外有啥不懂就拉个人问问呗,大哥二哥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只晓得乱转,商量许久也没拿出个章程来,就趁着他俩凑头嘀咕的时候拦了个卖糖葫芦的小商贩,掏钱买了一根,然后啥话都套出来了。
“就刚刚啊。”赵小宝一只手攥着三哥的头发,一只手攥着糖葫芦,面颊鼓囔囔像后山里偶然见到的小松鼠,跟着附和道。
赵大山看着他们兄妹俩:“……”
不是,你俩啥时候买的糖葫芦,他们咋不知道??
最后商量一番,决定去悦来客栈看看。
主要赵三地打听清楚了,除了客栈,就只剩城外三十里处有一座破庙,那里是乞丐的住所,去歇一晚不要紧,但他们这才刚进城就要出城,心里总有些不舒坦,有种进城费白交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