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乌黑,鼻梁高挺,唇珠是恰到好处的匀亭。嘴唇与脸颊因为修为损失惨重,在连续几日服用回转丹的情形下,纵使仍然显露着勉力支撑的青白色,也并不有损散朗淑清的气韵。
若不是眉眼间蕴藏的戾气过于浓重,平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狠厉的话,他这相貌怎么看,怎么都是和魔修不沾边的。
眼下,不着寸缕的元婴胸口,狗皮膏药似的紧紧黏附着团白色柳絮物。
那是灵兽原本的灵智。
不知何时,涤魂塔里开始起了风。风似有若无地刮着,吹得沈炼睡意深了许多。
意识昏昏沉沉的时候,带着无尽凛冽杀意的罡风,突然毫无预兆地自沈炼上空斩落。
宛如紫电惊现天际,沈炼灵台内的元婴结结实实地挨了这刃刀风。
沈炼痛哼出声,混沌睡意几乎是立竿见影地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当即就地打了个滚,险险避开了不疾不徐的第二刃刀风。
然而,慢条斯理的刀风,仅仅只是个开始。
间歇愈来愈短,来势越来越猛烈的罡风,不停地切向元婴与灵智的接触处。
半时辰过去,被罡风追着砍了半天,差点满地打滚的沈炼,发现了一件十分不幸的事情。
当然,这件事情,涤魂塔长华也发现了。
“月兆,你这是招了什么东西回来?”长华懒洋洋的抱怨声回荡在塔内,“我切了这么久,它反倒黏得更紧了。”
十分坦荡地停下了罡风,长华继续道:“恕我无能为力,我不切了,你找凌霜君去吧。”
说完,也不劳烦沈炼念口诀,涤魂塔自发变大,然后抖了抖,把沈炼抖了出来。
滚了小半圈才停下的沈炼,内视着深深渗入元婴的浑白灵智,犹豫不过两息,当真开门去找谢山姿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涤魂塔已经发现了沈炼体内异常,便也不用再试图隐瞒了。
“与其等到涤魂塔告诉凌霜君,不如主动说明情况,或许还能换得一线生机。”
打着这样念头的沈炼,循着空气中隐隐绰绰的熏香气息,来到了后院。
异常干燥温暖的通房内,谢山姿收回灵力,对自听闻何又死讯起,就一直不言不语的何又首徒元鸣山道:“再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带着你师父遗体出谷。”
僵硬如石头的元鸣山,听了这话,心里那股悔恨忽然化成熊熊怒火,毫无理由地转到了谢山姿身上。他偏过头,鲁莽又愚蠢地用近乎讥诮的口吻嘲道:“凌霜君能够保持住千年如一日的冷酷无情,肯定没失去过亲人。”
“看在你师父刚为你而死的份上,我暂且不计较你这次口不择言以下犯上。”谢山姿道。
“至于你刚刚说的话,”谢山姿转过头,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眼元鸣山,“你以为我为什么不飞升?”
元鸣山本能地心下一惊,来不及品味话中含义,谢山姿已跨过房门了。
“下次说话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方童子好心道,他从衣襟内掏出何又的亲笔信,递了过去,“你师父留给你的。”
元鸣山心急火燎,一把抢了过去。等他匆匆浏览完,才发觉方童子还没离开。
为何又惋惜了声,方童子道:“你还没向我道谢。”
与此同时,重新和谢山姿回到里屋的沈炼,三言两语说清了自己的来历。
端着茶杯,谢山姿原本可有可无的态度,在听到三个字时骤然变了:“你说你生自哪里?”
沈炼委实很有些惊惴不安,生怕传说中坏脾气的凌霜君一圈揍得自己坐地升天,是以不得不老实规矩地回答:“万魔渊。”
砰的一声,瓷器磕地的清脆声响起,谢山姿手中茶杯不慎摔了个粉身碎骨。
两千年前,剑修谢朓殒身之地,正是万魔渊。
谢山姿着急回洞府,有些不耐烦,正准备甩袖走人之际,察觉到了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熟悉气息。
那气息不知为何,十分薄弱,若有若无的,好似随时都会断了。谢山姿心急如焚,不顾阻拦,蛮横又强硬地闯进了落霞宗的后山禁地。
禁地空荡而荒芜,杂草丛生,除了汪澄澈干净的湖水,别无他物。
重伤初愈的掌门,见谢山姿停住脚步,强忍着擦冷汗的冲动,敢怒不敢言地上前打哈哈:“后山禁地久无人打理,荒凉不堪,实在不是个待客之地。凌霜君还是同晚辈——”
落霞宗掌门的圆场还没打完,就被谢山姿截断了话音:“湖下是什么?”
侧身看向掌门,谢山姿居高临下地冷冷问道。
掌门脸色当场剧变。
闻言,掌门身后其他几位位高权重的长老,俱戒备地围了过来,将谢山姿困囿其中,大有殊死一搏的意味。
谢山姿完全不将这些半截身子埋进土的糟老头子放在眼里,依旧声音冷冰冰地追问:“你们认识谢朓?”
谢朓两字一出,掌门便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落霞宗开门立派之初,谢前辈曾经倾力相助,帮过大忙。”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掌门缓声道出了祖辈渊源:“后来谢前辈不幸陨落,开山祖师为谢前辈设立牌位,责令门下弟子世代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