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才上桌没吃几口。
要我打包,换个地方吃?
徐年看着程伯舟,想着或许能从他那张没被风沙打磨过的脸上看出几分嬉笑玩闹的意味,但很可惜这位打小就深受河竹村小孩们羡慕的员外家公子,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却无比认真。
程伯舟并不觉得自己的商量有什么问题,他微微笑着继续说道。
“我请了个朋友吃饭,他就快到了。”
“但你也看到了,现在九珍楼已经没有了空位。”
“当然了,我也不会要你白帮我的忙,你们这桌菜我来买单,再给你些银两算作答谢,我还会在京城待上一段时日,要是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
徐年以前做什么的?
砍竹,挖药。
一天下来才能挣多少个铜板?
程伯舟自认为他开出来的条件已经很好了,只是让他们打包带走让个桌子出来,还能换来银两。
徐年倒也没有动怒,既然程伯舟是商量,他就能拒绝。
或者也商量一下:“程少爷请了几个朋友?要是不多的话,或许可以挤一挤,一起拼个桌?”
“我就请了一个,但我请的那位客人是京城里的士族子弟,拼桌的话实在是不太方便……徐年,你是不愿意行个方便吗?”
程伯舟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
他想起了以前,竹子一捆是多少钱都是程家说了算,可不会给砍竹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如今在这京城难道就变了,你跟我讨价还价?
徐年没有放下筷子,继续吃着菜,微微点头:“我在这里还有点事,也不方便打包换个地方。”
又不仅仅是吃饭,还要见一见九珍楼的掌柜。
哪能就这么打包走人。
程伯舟皱起眉头,站着的他直视着坐着吃饭的徐年,眼神有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俯视意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来了京城,就忘了以前是给打工的了?”
“没有我家收你的竹子,你以前至少也会少吃几顿饱饭吧。”
“这份恩情你不打算回报一下吗?”
徐年筷子没停,只是像是被逗乐了,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在程公子眼里,你收我们村里的竹子是在施舍吗?”
“我还以为是各取所需,我出劳力换钱,你家出钱换竹子。”
“要只是说情分或许有几分在里面,可说这是恩……未免有点唐突了。”
东家自认为养活了那些为自己做事的泥腿子们。
没了自己,他们就得饿肚子。
虽然是一派胡言,但这确是一个比较普遍的想法,不光东家会这样想,有些替东家做工的人也一样,倒也不能全赖程伯舟有多么愚昧无知。
只能说,世道便是如此。
“这难道还不是恩情吗?”
程伯舟声音微微有点冷了
就好像许多年前,徐年只是个砍竹来卖的少年,而他是说一不二的少东家,高兴了可以多给几个铜板,不高兴了这一捆竹子说不要就不要。
他现在依然是少东家。
“徐年,我觉得你该端正一下自己的心态,”
少东家觉得徐年在自己面前,也该还是那个砍竹来卖的少年。
喝了半碗汤的张天天抬眸看了程伯舟一眼,紧接着就仿佛当他是聋子一样,胳膊肘顶了顶徐年,肆无忌惮地说道:“徐哥,你以前怎么会认识这么个傻逼?”
徐年的亲妹妹, 那不就是一样的泥腿子?
怎么敢当面骂我!
程伯舟大为恼火。
更让他恼火的是徐年不仅没有教他妹妹该怎么尊敬自己这个少东家,反而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以前年纪小还看不出来,没想到长大了是这么个傻逼。”
这俩兄妹一唱一和,一口一个傻逼。
是觉得我没脾气吗?
在这九珍楼是我是不敢闹事,但你们俩人这顿饭能吃多久?有本事一辈子都躲在九珍楼里,别让我抓到机会!
程伯舟怒不可遏地想着,但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程兄,来这么早?看来我出门晚了些,让你久等了。”
程伯舟连忙收起脸上寒意,换上一张笑脸。
“朱少,我也是刚到。”
程伯舟宴请的士族公子走了过来,他左右看看这九珍楼人满为患的大堂,已经没有其他空位了,再看程伯舟站在一桌面前,不过这桌上已经坐了两人,都已经在动筷子了。
“程兄,我们是坐楼上吗?还是要……在这大堂里拼桌?”
楼上?
九珍楼除了大堂,楼上是有雅座,只是不是谁都有资格上楼坐雅座。
程伯舟就没这个本事。
可是……拼桌。
朱少能乐意吗?
“咳咳,不用拼桌的朱少,这两位是我朋友,我和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他们这就会走,让个桌子出来,我们就坐这里……”
程伯舟冷汗都要出来了,只能不断给徐年使眼色。
识相一点,赶紧让个位置!
可是徐年像是全然没看到他的眼色,只顾着夹菜吃饭。
很不识相。
不过接下